张曼君|张曼君:演戏导戏都很难都很苦,要返回源头返回民间打造舞台美感( 四 )


回到剧团,我看到有人写了一个剧本《山歌情》,前面几场我几乎看呆了,因为它真正在写人的鲜活的生活状态,这种人物非常难得一见,尽管它是革命历史题材,但它和此前的不是一种类型。是鲜活的,没有落入窠臼。当时市里的文化局局长希望这部戏能好好排出来,能够跃入一流。我请到了湖南剧作家盛和煜,他的戏写得非常好,我们把他邀请过来一起改《山歌情》,表现出生活状态,凸显戏剧抒情性。我们创造性地决定在这个革命题材的作品中不要出现一个敌人,设立在这种情境下,让人物展开行动,表现革命英雄主义。
生活周刊:所以现在来看,《山歌情》应该是您真正改革赣南采茶戏的一次重要实验。
张曼君:先来谈谈《山歌情》的故事吧。“山歌大王”贞秀,单纯活泼,因唱山歌而闻名远近。她三岁被抱到刘家做童养媳,刘家待她胜似亲兄妹、亲闺女。在艰苦中十几年过去了,贞秀长得出众水灵,她与邻村青年谢明生因唱山歌相识并相爱。朴实憨厚的刘满仓年过四十依然打光棍,刘母为续刘家烟火,一夜之间,“兄妹”被迫成了夫妻。从此,他们三人共同吞噬着生活无尽的苦果。贞秀自从参加了“蓝衫团”(苏区剧团的前身),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样大。满仓为支持妻子的工作,忍痛抛子别妻参军上前线。一天,满仓回村取情报被敌军发现,当乡亲们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们争先挺身而出,并先后壮烈牺牲。
这个戏后来没想到非常戏剧性,缺经费没有钱,于是就去找了省长要来了6万元钱,7天路程去成都演出《山歌情》,一演就引起了很大轰动,见到一些专家老师能参加就是胜利了。在这个戏里面,我一心一意当导演,让演员龙红上了,这场戏十分轰动拿了不少大奖,并且在1993年受邀进北京演出。《山歌情》后来还得了导演最高奖,一切来得有点愣。
《山歌情》发挥了革命历史题材从实在的观察人生活的、人最初的革命热情,观察人世间的世态人情,凸显了共情的力量。再一个就是因为赣南歌舞,整个场面舞蹈性好得不得了。十分重视并善于运用民间音乐、民间舞蹈、民间习俗来丰富地方戏曲。因此“五个一”出来了,认为赣南采茶歌舞剧《山歌情》的表演特点具有普适性,更接近现代审美的直接性,故而赢得大众的认同。理解赣南采茶剧的普适性,是说其比较容易转换,朝着可以现代审美的感觉去兼容。
生活周刊:您能说一说您导演生涯中难度最高、印象最深刻的作品吗?
张曼君:我的剧难度都难,都很艰苦,但是我都为自己叫一声好,因为我没有返工的剧目。其实我不是每年都接好多戏,保持在每年两个,成功率就高一点,拍一个成一个。准备过程少则1年,多则3年6年,从现在开始都是文本一个字一个字参与,做了大量准备,有下地排练的时间,一年最多两出戏,到目前为止不过是50多台戏,只是成功率高一些。
我导戏事无巨细。演员的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动作,无论大小角色都是我亲自做示范,演员做导演最大的特点就是我演给你们看,不光是说给你们听。不管怎么样,每个动作我都做过,尝试过,每一个角色都做过。没有一个人是在角色之外。
现在都是以演员为中心的艺术,
这导致年轻导演被看到的比较少。
生活周刊:近年戏曲界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张曼君现象”,您执导的几十部现代题材戏曲作品受到高度关注,有的已经成为里程碑式的作品。您将自己的成功总结为“退二进一”理念,或者叫“新歌舞演故事”,能够具体谈一谈这些理念吗?
张曼君:依仗歌舞来进行舞蹈的探究,在现代舞台空间上要设立利于歌舞发挥的空间,要和现代性交融,要简洁。这使得我都是在“歌舞演故事”的原则下进行艺术探索。我的观点有“退一步”的说法,说的是退到戏曲剧种的纯正性,退到源头中、生活中、民间去,给剧种赋予新的形态,让现代性的生活状态表演在举手投足之间,形成现代舞台可以形成的美感。在最近的文章里我提出,盔甲要卸甲归田,传统戏曲要装现代之腔做现代之事,创造出现代剧目所需要的、观众可以认同的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