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君|张曼君:演戏导戏都很难都很苦,要返回源头返回民间打造舞台美感( 三 )


排戏的时候也没有手把手教我的导演,都是在剧本分析和人物分析之后,演员自己排。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完成了整出戏,于是就变成了我自编自导自演。应该说,这件事对我今后的艺术之路影响很大。传统戏曲舞台处理,讲究用一桌一椅。在采茶戏中,喜欢拿把彩扇作为工具,扇子充当了茶托,而当两把扇子合起来,就变成了花绷子,表现女主角喂喂鸡绣绣花,体现女人的勤劳持家,不但喂鸡还绣花,当把扇子折叠起来就是绳子,还可以是抹布等。我多次讲中国戏曲的虚实,以一当十,这样的一种观念支撑整个舞台表演,用表演调动起观众的想象。因为我既是编剧,又是导演,还是演员,我可以贯彻自己的创新想法。
《试妻》演出的时候,观众笑得不行。但也有人忧虑,戏的格调不高。后来我们到了庐山才知道戏剧界的泰斗张庚先生也在这里,想来想去就让《试妻》去演,当时就担心遭到批评。第二天张庚在大会上奔着《试妻》就来了,他说可以和契诃夫的《蠢货》媲美。我们特别愕然。从此以后,这个《试妻》就成了保留剧目,保留在赣南采茶戏的传统剧目中,从那个时候开始,这段经历对我在另外一条路上的新尝试提供了信心。
生活周刊:可以说,《试妻》是您集编导演于一身的发端,如果没有一点勇气,这条路是无法走下去的。您后来经历了什么?
张曼君|张曼君:演戏导戏都很难都很苦,要返回源头返回民间打造舞台美感】张曼君:后来戏曲很快就式微了,被录像影视冲得一塌糊涂。社会展开戏剧的大讨论,也就是戏剧未来在何方,我写了一篇文章《实行拿来主义,注重横向借鉴》,提出戏曲应该大踏步往前走,不能非驴非马,我想也没想就往省里发,随即被《中国戏曲研究》全文转载。那时候我还是个演员,很多理论界的老师很羡慕地说,你这个文章给我的话,可以评职称。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过程,我觉得自己应该深造学习。当时我想去上海戏剧学院,但是当地领导要我去考中央戏剧学院,家里人则想让我考中国戏曲学院。后来我考了中央戏剧学院。
1987年第一次去北京考试。刚好中戏戏曲导演干部专修班是两年的成人班进修,还发文凭。经历初试、复试、三试,我从2000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后来接到中戏的入学通知,上面是0001号,说明当时专业课我是全国第一名,我几乎不敢相信。紧接着便开始准备文化考试,此前我的文化知识还停留在小学五年级,在这个情况下,我把文化中的数学丢掉,政治、历史、地理三门功课在一个月背出来。那一个月是非常难以想象的,几乎没怎么睡。
上世纪80年代是伟大的年代,我在北京,在中戏,在那个伟大的年代接触很多东西。那时候我作为85级的毕业生代表发言,我是和巩俐、徐帆一起毕业的,代表整个毕业生来发言的时候,很多人在下面哭得不行,因为缘于特定的历史事件,在那种情势下,我的发言又格外有了很大感慨。于我而言,那是爆炸性的两年,这个阶段所学习的内容,不论你吃不吃得下都给你吃,在某些程度上,我是后来再慢慢去反刍。我非常有幸在那两年中获得这样的学识,对以后从业有巨大帮助。
自此,我的全方位发展超出了一个演员。作为一个导演,因为有了演员经历,我成为表演的镜子,能够在演员表演中提供方法,使得表演能够成功。同时因为有了演员经验,又经过这样的具体学习,对于我这个演员出身的导演来说,我能够更加用知识层面的人文高度来看自己的职业,多元因此在我身上表现得很突出。
我的剧都很难,都很艰苦,
但是我要为自己叫一声好,
因为我没有返工的剧目。
生活周刊:谈谈《山歌情》吧。1994年您执导的这部采茶戏,获得了文华大奖,主演获得了梅花奖,在当时戏曲界引起轰动。您觉得《山歌情》成功的原因主要是什么?您为什么想到要执导这部戏?
张曼君:从中戏毕业之后,我又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就像当年是唱歌剧还是当采茶戏演员一样。思来想去我没有留在北京,不然的话,我很可能到中国剧协的杂志社去了,这样我可能成为一个专业杂志的编辑。我的内心告诉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我需要舞台,于是我还是回到了原来赣州的剧团。当《试妻》将观众逗得笑得不行时,我就知道赣南采茶戏是有出路的,而且有很大改革创新的空间。我不是编导演于一身吗?又从中戏经过了正统严格的学院派教学,我觉得自己有责任继续为采茶戏的发展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