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战场上命悬一线 , 八旬老兵不忍看《长津湖》
“他倒在我胸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痛”
湘潭日报社全媒体记者赵明 通讯员 罗睿
11月9日 , 展现抗美援朝战争的电影《长津湖》票房突破56亿元 , 成为今年全球票房冠军 , 也成为中国影史票房总榜第二名 。 雨湖区长城乡工农村黄家湾的黄云录家 , 孙辈多次邀请他去看这部电影 , 可老人始终不肯去 。 他的执拗无人责怪 , 因为家人懂得他的“不忍”——两次入朝作战 , 腰上至今仍残留弹片 , 相比于身体的伤痛 , 战友牺牲的痛楚不时袭来 。 战友倒在胸前的那一幕 , 比电影里任何一个情节都惨烈 , 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毫不胆怯的黄云录这次选择了“逃避” 。
调皮伢子破格当兵
87岁的黄云录 , 身体硬朗且儿孙孝顺 , 过着让人称羡的晚年生活 。 老人闲时爱看电视 , 最爱看与战争相关的电视剧或纪录片 。 “电视里只展现了战争残酷程度的1/3 , ”老人直言不讳 , “没经历过战争的人 , 哪里晓得战场是什么样 。 ”
上世纪五十年代 , 中国大地正经历土地改革 , 朝鲜战事爆发后 , 我国决定派志愿军抗美援朝 , 号召“优秀儿女保家卫国” , 时年15岁的黄云录并不懂得其中奥义 , 只是偶遇村里土改负责人 , 被随口问了一句:“去朝鲜打仗不?”因为年龄尚小 , 黄云录不知如何回答 , 随口答应了几句 。 一周后 , 黄云录被小伙伴簇拥着到政府前坪“领奖品”:一朵大红花、毛巾牙刷和口杯 , 他这才明白土改负责人已经帮他报名参军了 。
年轻人到哪里都是为革命工作 , 何况还是当军人 , 黄云录坦然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 和200多人的队伍急行军 , 辗转到湘潭县易俗河镇的新兵训练基地 。 黄云录自小是个“调皮鬼” , 爱体育运动 , 身体素质优于同龄人 , 因此顺利通过了10道体检关 。 可在年龄审核时被拦在了门外 。 当时规定 , 须年满18周岁才可以参加志愿军 , 彼时黄云录离15岁生日还有一个多月 。
虽然报名参军是他人代劳 , 可人到了训练基地却因年龄要被退回 , 黄云录不服气 , 当场与工作人员理论 。 恰好负责接兵的一位连长目睹了全过程 , 帮腔表示年龄门槛不能变动 。 连长的话彻底激起了黄云录的犟脾气 , 他质问连长:“这批兵里 , 我的文化程度排前三 , 再说打仗不就是打架哦 , 要不来试试?”初生牛犊不怕虎 , 黄云录拉着连长开始比划 , 三两下就把连长撂倒在地 , 胜利之余他还不忘显摆:“我从细打架就没输过 。 ”
其实 , 团长早就站在一旁观战 , 当场拍板破格让黄云录“入册” 。 就这样 , 黄云录经历了3个月的魔鬼训练 , 跟随大部队在易家湾挤上了一辆运货的火车 ,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 , 一路摇晃到了鸭绿江 。 村里人发现黄云录没再回家 , 都说“调皮伢子因为有文化 , 当兵去了” 。
打掉首都师的乐与悲
黄云录被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20兵团68军203师 , 1953年 , 203师受上级指派正面打击被誉为“南朝鲜王牌军”第一师首都师的白虎团 。 这是由韩军最精锐的首都警备司令部改编成的整编步兵师 , 全系配备美式装备 , 是韩国第一个机械化步兵师 。 这个师的主要任务是拱卫韩国首都汉城 , 相当于古代御林军 , 故命名为“首都师” 。 “首都师”号称韩国头号“王牌”师 , 师徽是一只血口獠牙的白色虎头 , 象征勇猛无敌 。 “首都师”下辖3个团 , 其中第1团是韩国最早组建的团级部队 , 编制满员 , 装备精良 , 号称“王牌中的王牌” , 被称为”首都师”的尖刀 。
“我们的杨育才副排长带12名战士悄无声息地歼灭白虎团团部 , 且无人伤亡 , 这是奇迹!”时隔70年 , 黄云录一脸骄傲地回忆这段荣耀时刻 , 白虎团团部被歼灭后 , 其团旗白虎旗作为战利品被带回黄云录所在的营地 , “早几天电视纪录片里展示了白虎旗 , 那年我也挥舞了几下呢 , 这是我们的胜利!”
足以载入史册的胜利 , 犹如一道光给了参战志愿军最大的鼓舞 。 然而 , 战争的残酷就在于 , 刚还一起欢欣鼓舞的战友 , 可能下一秒就倒在自己身边 。
战役中 , 山东籍战友就倒在他胸前 , “他才结婚30天 , 牺牲时口袋里还放着新婚妻子的照片 , 他总吹嘘自己撞大运娶了个漂亮姑娘 。 ”黄云录为此一生无法释怀 。 远比书本或影视剧残酷的战争是他这辈子的“痛”——他所在的班12名战士5人牺牲 , 幸存的7人中3人终身残疾 。 “我们组3个人 , 就剩下我一个了……山东这个就趴在我胸口上没了呼吸 , 另一个倒在我手边上 , 我竟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他们没了 。 ”战友牺牲的冲击 , 加之头部、腰部中弹 , 黄云录当场晕倒 , 他醒来时已是13天后 , 躺在吉林通化的医院病房里 。 护士告诉他 , 插入他前额的一块弹片差点伤及性命 , 幸好一位日本籍医生妙手回春 , 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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