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说|欧阳修作为批卷老师的实事儿，讲个苏轼参加“高考” 宋代高考嘛

宋代高考嘛，主要考的就是文章，这次高考的文章题目叫《刑赏忠厚之至论》，用现在话说，就是要求论述下“在刑罚和奖赏的时候都尽量宽松点”这件事情。这个在当时是一个老题目，类似于《如何做一个好官》之类的题目。拿现在的情况说，看到这题目，就好比大家小时候看到《记一件难忘的事》、《一件小事》的感觉是一样的。题目经常见，所以文章要写好，很不容易。

文章图片
这次考试的副主考之一叫梅尧臣（大诗人、古文运动开拓者），他的工作是负责从浩如烟海的试卷中找出出类拔萃的文章来。在阅卷的过程中，就有那么一篇文章，被这位副主考选中，同时也得到了主考欧阳修的认可。这篇文章的大意是：尧、舜、禹、汤、周文王、周武王等这些古代帝王，当一个人做了件好事，他就拼命鼓励他、表扬他，还给他写歌来赞美他，目的就是鼓励他一直做好事；如果有人做了不好的事，这个人的确应该接受惩罚，但惩罚的前提是同情他、理解他，替他思考他为什么会做这个不好的事情，是不是可以通过先理解他的想法，再改变他的想法，来让他从根本上不再会那么做。也就是说，对待一个人的基本前提是“爱人” 。所以，当一个人犯了错，可重判可轻判的时候，从轻。与其错杀一个可能无辜的人，不如冒着渎职的风险把他放了。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作者的论述是：“是奖励、不奖励都可以的情况下，我奖励你，这叫仁慈；惩罚、不惩罚都可以的情况下我惩罚了，这叫残忍。 ”所以，这里其实讨论了一个对世界的基本认知的问题，也就是说，你看待这个世界是人之初性本善呢？还是人之初性本恶。更进一步的意思就是，作为一个君王，你应该以什么样的视角来看世界。

文章图片
在考试如此短的时间内，写到这个思想深度上，相当厉害！所以，这篇文章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但欧阳修在仔细阅卷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文章中为了说明仁爱的观点，用了一个典故：“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 ”而欧阳修作为当时的文宗、大文学家，并不知道这个典故。就问副主考梅尧臣， “这个典故哪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啊？”梅尧臣答：“何须出处？” ，意思是，文章都写得那么好了，道理讲明白就可以了，一个典故的出处有那么重要吗？欧阳修也认可这个回答，但由于这篇文章写得太好了，理应得第一，但如果这个文章中有瑕疵，那发榜之后，会受人诟病。因此欧阳修集合了所有的阅卷老师来看这篇文章，大家一致认为是篇好文章，但这个典故，谁都不知道。所以欧阳修思之再三，将这篇文章判为第二名。

文章图片
发榜之后，这篇文章的作者也公之于众了，是眉山苏轼，也就是苏东坡。欧阳修心里还是对那个典故的出处问题有点纠结，不弄明白总是有些许不爽。所以趁着上榜考生来感谢老师的时候，就问苏东坡说， “你的文章写得很好，很惭愧啊，你文章中的一个典故，我实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出处，是否可以指教？” ，苏东坡答：“你可以去看《三国志·孔融传》里面的注，那里面有” 。欧阳修很开心，就去翻看《三国志·孔融传》，来回看了好几遍，没有找到。孔融就让梨了，哪里和这个皋陶尧帝有关系啊？再问苏轼，说我看了，但没有啊。苏轼说：“没有？恩，是没有！我这是’想当然尔！’” 。我的天哪，这事多气人你说。欧阳修就问苏轼，你到说说看，你是怎么个想当然的？苏轼说：“《三国志·孔融传》上说，当年曹操灭了袁绍之后，就把袁绍儿子袁熙的夫人赐给了曹丕，孔融听说这件事情之后，非常生气，就去找曹操。和曹操说，当年周武王伐纣的时候，灭了商纣，就把纣的那个宠妃妲己，赏赐给了周公。 ”曹操听了之后大惊失色，说：“这个怎么可能呢？这是哪里写的啊？我不知道啊，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呢？”孔融答：“以今日之事观之，意其如此！” ，就是说，以今天你的行为来判断，当年，周武王也会这么做。（牛掰了我的孔大人！）苏轼继续说， “尧皋陶之事，某亦意其如此。 ” ，就是说，尧在历史上就是一个很宽厚的人，而皋陶本来就是个执法很严的人，所以，我想上去，当年肯定就是这样的（想当然尔）。说穿了，就是这个典故是我编的，您看着办吧。宋人笔记《诚斋诗话》对此时欧阳修的反应的记载是：”欧退而大惊曰：’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