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闲话法正:建安十六年,心术熟到烂透的谋主( 三 )


益州|闲话法正:建安十六年,心术熟到烂透的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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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闲话法正:建安十六年,心术熟到烂透的谋主】毫无社会理想的权谋之士
建安十六年的选择,改变了法正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所有益州人的命运。当战事尘埃落定,益州百姓们立刻怀念起了那被时人嘲讽为“闇弱”的刘璋。因为他们发现,新的益州之主入主成都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建立一套远比刘璋时代更为凶狠的汲取体系来搜刮民财。刘备采纳了刘巴的献策,开始铸造一种名为“直百钱”的新货币。新钱重量仅相当于旧蜀五铢的3-4倍,法定面值却是旧钱的100倍。为保证汲取的顺利实施,新政权还接管了成都的市场,控制了物价。
“直百钱”是临时举措,益州新主希望高强度汲取能够常态化。于是,法正与诸葛亮、刘巴、李严、伊籍五人,又于同年共造“蜀科”,以汉律为基础,制定了一款专门用于管控益州百姓的法律。陈寿说,这款法律造成的结果是“刑法峻急,刻剥百姓,自君子小人咸怀怨叹”。
“蜀科”的严酷基调,是诸葛亮定下的。法正最初不太理解,他觉得“初有其国”之际应该先博取百姓的欢心,何况新政权还是一群外来者,用宽松政策来笼络本土势力以获取支持也很重要。但诸葛亮饱读“申韩管子”,另有一套逻辑。他告诉法正:刘璋统治益州的手段是与本土大族合作,与之共享权力与利益。有刘璋的先例在前,新政权拿官职、爵位与财富去笼络,力度再大也显不出区别,不会让本土大族真正感激。所以严刑峻法才是当下最需要的,“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严刑峻法是一种威吓,益州民众被法条狠狠修理过以后,便会知道什么叫君王的恩典;社会地位是一种诱惑,益州民众被阶层无法维持和提升折磨过之后,便会懂得什么叫爵位的荣耀。
这番对话凸显了法正在政治上仍有“不成熟”的地方。但这种不成熟只在制度建构的技术层面,心术层面的法正早已熟得烂透,诸葛亮“每奇正智术”,便是指此。刘备不待见赶在成都破城前跑出来投降的名士许靖,法正却劝他务必礼遇,理由是这类人虚名流播四海,“宜加敬重,以眩远近”。刘备欲娶吴氏为妻,又怕遭人指摘(吴氏前夫乃刘焉之子刘瑁),也是法正公开站出来解围,说主公与刘瑁的关系,哪里比得上晋文公和晋怀公,晋文公可以娶侄子的老婆,主公当然更可以娶同宗的妻子。在法正这里,原则是不存在的。许靖的真实品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名声可以拿来利用。刘备与刘瑁的同宗关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益州谶纬界流传着吴氏面相必然“大贵”的传说。
法正是一个智术超群而毫无社会理想的人。同为谋主的庞统,会关心“雅道陵迟”,会在宴席上直怼大呼爽哉的刘备,说“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这些东西在法正的身上完全见不到。而这大约也正是法正最受“有雄略”之主喜欢的缘故所在。他于建安二十五年去世,刘备“为之流涕者累日”,亲赐谥号“翼侯”。至于那被从酒席上赶下去、稍后亲冒矢石死在雒城战场的庞统,则早已被忘却,只能等待后主刘禅的追封。
撰文 | 谌旭彬
编辑 | 李夏恩 走走
校对 | 薛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