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鑫|中短篇系十:契诃夫(2-4)《一个文官的死/变色龙/万卡》


赵鑫|中短篇系十:契诃夫(2-4)《一个文官的死/变色龙/万卡》

文章插图
赵鑫|中短篇系十:契诃夫2-4
一个文官的死/变色龙/万卡


2、《一个文官的死》
“在一个挺好的傍晚,有一个也挺好的庶务官,”——“挺好的”是一个对比 。
“可是忽然间……在小说里常常可以遇到这个“可是忽然间” 。作者们是对的:生活里充满多少意外的事啊!可是忽然间,”——三个“可是忽然间”形成了一种音乐式的节奏 。
“不管是谁,也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打喷嚏总归是不犯禁的 。······切尔维亚科夫一点也不慌,拿出小手绢来擦了擦脸,照有礼貌的人的样子往四下里瞧一眼,看看他的喷嚏搅扰别人没有 。可是这一看不要紧,他心慌了 。······切尔维亚科夫认出小老头是在交通部任职的文职将军布里兹扎洛夫 。
“切尔维亚科夫就嗽一下喉咙,把身子向前探出去,凑着将军的耳根小声说:‘对不起,大人,我把唾沫星子溅在您身上了……我是出于无心……’‘没关系,没关系……’——本来已经结束了 。
“‘请您看在上帝面上原谅我 。我本来……我不是有意这样!’‘哎,您好好坐着,劳驾!让我听戏!’”——和《胖子和瘦子》一样,非要找骂 。
“切尔维亚科夫心慌意乱,······可是他再也感觉不到心旷神怡了 。他开始惶惶不安,定不下心来 。······压下胆怯的心情,叽叽咕咕说:‘我把唾沫星子溅在您身上了,大人……请您原谅……我本来……不是要……’‘哎,够了……我已经忘了,您却说个没完!”将军说,不耐烦地撇了撇下嘴唇 。’”——奴性如此之强 。
“‘他忘了,可是他眼睛里有一道凶光啊,’切尔维亚科夫暗想,怀疑地瞧着将军,‘他连话都不想说 。应当对他解释一下,说我完全是无意的……说这是自然的规律,要不然他就会认为我是有意啐他了 。现在他不这么想,可是过后他会这么想的!’”——真是有病!焦虑症、多疑症、被迫害妄想症 。
“‘昨天,大人,要是您记得的话,在乐园 里,’庶务官开始报告说,‘我打了个喷嚏,而且……无意中溅您一身唾沫星子……请您原……’‘简直是胡闹……上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吗?’将军扭过脸去对下一个请托事情的人说 。‘他话都不愿意说!’切尔维亚科夫暗想,脸色发白,‘这是说,他生气了……不行,这种事不能就这样丢开了事……我要对他解释一下……’”——精神病啊!无理取闹!
“将军做出一副要哭的脸相,摇了摇手 。‘您简直是在开玩笑,先生!’他说着,走进内室去,关上身后的门 。”——将军都要哭了,这个蠢货看不出来吗?!
“‘这怎么会是开玩笑呢?’切尔维亚科夫暗想,‘根本连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啊!他是将军,可是竟然不懂!既是这样,我也不想再给这个摆架子的人赔罪了!去他的!我给他写封信就是,反正我不想来了!真的,我不想来了!’”——精神病啊!谁摆架子了?!分明是自己有病!
“‘至于开玩笑,我想都没想过 。我敢开玩笑吗?如果我们居然开玩笑,那么结果我们对大人物就……没一点敬意了……’‘滚出去!!’将军脸色发青,周身打抖,突然大叫一声 。‘什么?’切尔维亚科夫低声问道,吓得愣住了 。‘滚出去!!’将军顿着脚,又说一遍 。”——被这个傻子烦死了!太墨迹了!
“切尔维亚科夫肚子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退到门口,走出去,到了街上,慢腾腾地走着……他信步走到家里,没脱掉制服,往长沙发上一躺,就此……死了 。”——唉,在套用鲁迅的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里是不争气啊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样的货留着何用?


* * *
记得小时候读这篇印象就很深 。
虽然显得夸张些,又有漫画的感觉,但是生活中确实有这样的人啊 。
尤其在官本位的古代,这样的情况会更多吧 。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样的小公务员,既不知己,又不知人 。只是活在卑微恐惧的想象里 。
当然这也反映出在官僚社会里,级别差异如此之大,低级别的奴性之深 。
至此还总结不出为什么,契诃夫有一种能力,他写的题材本来很庸俗,但经他手一写,却始终有一种很清澈、很清新的感觉 。再继续感受和发现 。




3、《变色龙》
“他身后跟着个警察,生着棕红色头发,端着一个粗箩,上面盛着没收来的醋栗,装得满满的 。四下里一片寂静……广场上连人影也没有 。小铺和酒店敞开大门,无精打采地面对着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像是一张张饥饿的嘴巴 。店门附近连一个乞丐都没有 。”——有的城管就是这样的 。
“举起右手,伸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给那群人看 。他那张半醉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我要揭你的皮,坏蛋!’而且那根手指头本身就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 。”——这个比喻可以 。
“我是个干活的人……我的活儿细致 。这得赔我一笔钱才成,因为我也许一个星期都不能动这根手指头了……法律上,长官,也没有这么一条,说是人受了畜生的害就该忍着……要是人人都遭狗咬,那还不如别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好……”——受害者提出诉求 。
“‘嗯!……好……’奥丘梅洛夫严厉地说,咳嗽着,动了动眉毛,‘好……这是谁家的狗?这种事我不能放过不管 。我要拿点颜色出来叫那些放出狗来闯祸的人看看!现在也该管管不愿意遵守法令的老爷们了!等到罚了款,他,这个混蛋,才会明白把狗和别的畜生放出来有什么下场!我要给他点厉害瞧瞧!……叶尔德林,’警官对警察说,‘你去调查清楚这是谁家的狗,打个报告上来!这条狗得打死才成 。不许拖延!这多半是条疯狗……我问你们:这是谁家的狗?’”——调起得高,下面摔得重 。
“‘日加洛夫将军家的?嗯!……你,叶尔德林,把我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天好热!大概快要下雨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懂:它怎么会咬你的?’奥丘梅洛夫对赫留金说,‘难道它够得到你的手指头?它身子矮小,可是你,要知道,长得这么高大!你这个手指头多半是让小钉子扎破了,后来却异想天开,要人家赔你钱了 。你这种人啊……谁都知道是个什么路数!我可知道你们这些魔鬼!’”——第一次变色 。
“你胡说,独眼龙!你眼睛看不见,为什么胡说?长官是明白人,看得出来谁胡说,谁像当着上帝的面一样凭良心说话……我要胡说,就让调解法官审判我好了 。他的法律上写得明白……如今大家都平等了……不瞒您说……我弟弟就在当宪兵……”——这里的“平等”,衬托了不平等 。
“我自己也知道 。将军家里的狗都名贵,都是良种,这条狗呢,鬼才知道是什么东西!毛色不好,模样也不中看……完全是下贱货……他老人家会养这样的狗?!你的脑筋上哪儿去了?要是这样的狗在彼得堡或者莫斯科让人碰上,你们知道会怎样?那才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一转眼的工夫就叫它断了气!你,赫留金,受了苦,这件事不能放过不管……得教训他们一下!是时候了……”——第二次变色 。
“嗯!……你,叶尔德林老弟,给我穿上大衣吧……好像起风了……怪冷的……你带着这条狗到将军家里去一趟,在那儿问一下……你就说这条狗是我找着,派你送去的……你说以后不要把它放到街上来 。也许它是名贵的狗,要是每个猪猡都拿雪茄烟戳到它脸上去,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它作践死 。狗是娇嫩的动物嘛……你,蠢货,把手放下来!用不着把你那根蠢手指头摆出来!这都怪你自己不好!……”——第三次变色 。
“‘那就用不着费很多工夫去问了,’奥丘梅洛夫说,‘这是条野狗!用不着多说了……既然他说是野狗,那就是野狗……弄死它算了 。’”——第四次变色 。
“‘莫非他老人家的哥哥来了?弗拉基米尔·伊万内奇来了?’奥丘梅洛夫问,他整个脸上洋溢着动情的笑容,‘可了不得,主啊!我还不知道呢!他要来住一阵吧?’‘住一阵……’‘可了不得,主啊!……他是惦记弟弟了……可我还不知道呢!那么这是他老人家的狗?很高兴……你把它带去吧……这条小狗怪不错的……挺伶俐……它把这家伙的手指头咬一口!哈哈哈!……咦,你干吗发抖?呜呜……呜呜……它生气了,小坏包……好一条小狗……’”——第五次变色 。
“‘我早晚要收拾你!’奥丘梅洛夫对他威胁说,然后把身上的大衣裹一裹紧,穿过市集的广场,径自走了 。”——第六次变色 。


* * *
小时候读时的细节已经忘了,但总体的印象还在 。
重读之下,感觉反应的比较集中,但觉得没有那么好了 。
为什么呢?可能觉得不过瘾吧 。
这里主要是通过语言来刻画人物 。很像话剧里的台词 。它的好处是读者可以自己去想象说话人的动作、神态 。不过前提是,语言足够有层次,变化得很细腻,让人看他说的话,就可以想象出他的嘴脸 。
这里也不是完全不能,只是不知道是翻译的缘故,还是本身如此,但从语言上来看,还差那么点意思 。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辅助以惟妙惟肖的动作、神态描写,则会更鲜明的塑造出变色龙的丑恶嘴脸 。就像话剧中的舞台提示 。
当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可能有人正偏爱这种写法,只是此刻的直觉如此 。




4、《万卡》


“九岁的男孩万卡·茹科夫三个月前被送到靴匠阿利亚兴的铺子里来做学徒 。在圣诞节的前夜,他没有上床睡觉 。他等到老板夫妇和师傅们出外去做晨祷后,从老板的立柜里取出一小瓶墨水和一支安着锈笔尖的钢笔,然后在自己面前铺平一张揉皱的白纸,写起来 。他在写下第一个字以前,好几次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看一下门口和窗子,斜起眼睛瞟一眼乌黑的圣像和那两旁摆满鞋楦头的架子,断断续续地叹气 。那张纸铺在一条长凳上,他自己在长凳前面跪着 。”——强调条件艰苦和胆怯 。


“‘亲爱的爷爷,康斯坦丁·马卡雷奇!’他写道,‘我在给你写信 。祝您圣诞节好,求上帝保佑你万事如意 。我没爹没娘,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身世孤单 。


“万卡抬起眼睛看着乌黑的窗子,窗上映着他的蜡烛的影子 。他生动地想起他的祖父康斯坦丁·马卡雷奇,地主席瓦列夫家的守夜人的模样 。那是个矮小精瘦而又异常矫健灵活的小老头,年纪约莫六十五岁,老是笑容满面,着醉眼 。白天他在仆人的厨房里睡觉,或者跟厨娘们取笑,到夜里就穿上肥大的羊皮袄,在庄园四周走来走去,不住地敲梆子 。他身后跟着两条狗,耷拉着脑袋,一条是老母狗卡什坦卡,一条是泥鳅,它得了这样的外号,是因为它的毛是黑的,而且身子细长,像是黄鼠狼 。这条泥鳅倒是异常恭顺亲热的,不论见着自家人还是见着外人,一概用脉脉含情的目光瞧着,然而它是靠不住的 。在它的恭顺温和的后面,隐藏着极其狡狯的险恶用心 。任凭哪条狗也不如它那么善于抓住机会,悄悄溜到人的身旁,在腿肚子上咬一口或者钻进冷藏室里去,或者偷农民的鸡吃 。它的后腿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打断,有两次人家索性把它吊起来,而且每个星期都把它打得半死,不过它老是养好伤,又活下来了 。”——对爷爷和两条狗的描写 。为什么详细写狗?


“眼下他祖父一定在大门口站着,眯细眼睛看乡村教堂的通红的窗子,顿着穿高筒毡靴的脚,跟仆人们开玩笑 。他的梆子挂在腰带上 。他冻得不时拍手,缩起脖子,一会儿在女仆身上捏一把,一会儿在厨娘身上拧一下,发出苍老的笑声 。”——老不正经 。


“‘咱们来吸点鼻烟,好不好?’他说着,把他的鼻烟盒送到那些女人跟前 。
女人们闻了点鼻烟,不住打喷嚏 。祖父乐得什么似的,发出一连串快活的笑声,嚷道:
‘快擦掉,要不然,就冻在鼻子上了!’”——回忆祖父捉弄女人 。


“他还给狗闻鼻烟 。卡什坦卡打喷嚏,皱了皱鼻子,委委屈屈,走到一旁去了 。泥鳅为了表示恭顺而没打喷嚏,光是摇尾巴 。天气好极了 。空气纹丝不动,清澈而新鲜 。夜色黑暗,可是整个村子以及村里的白房顶,烟囱里冒出来的一缕缕烟子,披着重霜而变成银白色的树木、雪堆,都能看清楚 。繁星布满了整个天空,快活地 着眼 。天河那么清楚地显出来,就好像有人在过节以前用雪把它擦洗过似的……”——回忆祖父捉弄狗和家乡景色 。


“万卡叹口气,用钢笔蘸一下墨水,继续写道:
‘昨天我挨了一顿打 。老板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拉到院子里,拿师傅干活用的皮条狠狠地抽我,怪我摇他们摇篮里的小娃娃,一不小心睡着了 。上个星期老板娘叫我收拾一条青鱼,我从尾巴上动手收拾,她就抓过那条青鱼,把鱼头直戳到我脸上来 。师傅们总是耍笑我,打发我到小酒店里去打酒,怂恿我偷老板的黄瓜,老板随手捞到什么就用什么打我 。吃食是什么也没有 。早晨吃面包,午饭喝稀粥,晚上又是面包,至于茶啦,白菜汤啦,只有老板和老板娘才大喝而特喝 。他们叫我睡在过道里,他们的小娃娃一哭,我就根本不能睡觉,一股劲儿摇摇篮 。亲爱的爷爷,发发上帝那样的慈悲,带着我离开这儿,回家去,回到村子里去吧,我再也熬不下去了……我给你叩头了,我会永远为你祷告上帝,带我离开这儿吧,不然我就要死了……’”——诉苦,描述悲惨的生活 。


“万卡嘴角撇下来,举起黑拳头揉一揉眼睛,抽抽搭搭地哭了 。
‘我会给你搓碎烟叶,’他接着写道,‘为你祷告上帝,要是我做了错事,就自管抽我,像抽西多尔的山羊那样 。要是你认为我没活儿干,那我就去求总管看在基督面上让我给他擦皮靴,或者替菲德卡去做牧童 。亲爱的爷爷,我再也熬不下去,简直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本想跑回村子,可又没有皮靴,我怕冷 。等我长大了,我报这个恩,养活你,不许人家欺侮你,等你死了,我就祷告,求上帝让你的灵魂安息,就跟为我妈佩拉格娅祷告一样 。’”——尽力哀求 。


“‘莫斯科是个大城 。房屋全是老爷们的 。马倒是有很多,羊却没有,狗也不凶 。这儿的孩子不举着星星走来走去,唱诗班也不准人随便参加唱歌 。有一回我在一家铺子的橱窗里看见些钓钩摆着卖,都安好了钓丝,能钓各式各样的鱼,很不错,有一个钓钩甚至经得起一普特重的大鲶鱼呢 。我还看见几家铺子卖各式各样的枪,跟老爷的枪差不多,每枝枪恐怕要卖一百卢布……肉铺里有野乌鸡,有松鸡,有兔子,可是这些东西是在哪儿打来的,铺子里的伙计却不肯说 。’”——城乡差别 。


“‘亲爱的爷爷,等到老爷家里摆着圣诞树,上面挂着礼物,你就给我摘下一个用金纸包着的核桃,收在那口小绿箱子里 。你问奥莉加·伊格纳季耶夫娜小姐要吧,就说是给万卡的 。’”——家乡细节 。


“万卡声音发颤地叹一口气,又凝神瞧着窗子 。他回想祖父总是到树林里去给老爷家砍圣诞树,带着孙子一路去 。那种时候可真快活啊!祖父咔咔地咳嗽,严寒把树木冻得咔咔地响,万卡就学他们的样子也咔咔地叫 。往往在砍树以前,祖父先吸完一袋烟,闻很久的鼻烟,讪笑冻僵的万卡……那些做圣诞树用的小云杉披着白霜,站在那儿不动,等着看它们谁先死掉 。冷不防,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只野兔,在雪堆上像箭似的窜过去 。祖父忍不住叫道:
‘抓住它,抓住它……抓住它!嘿,短尾巴鬼!’”——快乐,却很艰辛 。


“祖父把砍倒的云杉拖回老爷的家里,大家就动手装点它……忙得最起劲的是万卡喜爱的奥莉加·伊格纳季耶夫娜小姐 。当初万卡的母亲佩拉格娅还活着,在老爷家里做女仆的时候,奥莉加·伊格纳季耶夫娜就常给万卡糖果吃,闲着没事做便教他念书,写字,从一数到一百,甚至教他跳卡德里尔舞 。可是等到佩拉格娅一死,孤儿万卡就给送到仆人的厨房去跟祖父住在一起,后来又从厨房给送到莫斯科的靴匠阿利亚兴的铺子里来了……”——回忆有母亲在时和有小姐照顾的快乐时光 。


“‘你来吧,亲爱的爷爷,’万卡接着写道,‘我求你看在基督和上帝面上带我离开这儿吧 。你可怜我这个不幸的孤儿吧,这儿人人都打我,我饿得要命,气闷得没法说,老是哭 。前几天老板用鞋楦头打我,把我打得昏倒在地,好不容易才活过来 。我的生活苦透了,比狗都不如……替我问候阿廖娜、独眼的叶戈尔卡、马车夫,我的手风琴不要送给外人 。孙伊万·茹科夫草上 。亲爱的爷爷,你来吧 。’”——最后的呼唤 。


“万卡把这张写好的纸叠成四折,把它放在昨天晚上花一个戈比买来的信封里……他略为想一想,用钢笔蘸一下墨水,写下地址: 寄交乡下祖父收
然后他搔一下头皮,再想一想,添了几个字: 康斯坦丁·马卡雷奇”——最戳心的莫过于此,没有地址,永远无法收到 。


“他写完信而没有人来打扰,心里感到满意,就戴上帽子,顾不上披皮袄,只穿着衬衫就跑到街上去了……”——冻感冒了······


“昨天晚上他问过肉铺的伙计,伙计告诉他说,信件丢进邮筒以后,就由醉醺醺的车夫驾着邮车,把信从邮筒里收走,响起铃铛,分送到世界各地去 。万卡跑到就近的一个邮筒,把那封宝贵的信塞进了筒口……”——无知造成注定无结局 。


“他抱着美好的希望而定下心来,过了一个钟头,就睡熟了……在梦中他看见一个炉灶 。祖父坐在炉台上,耷拉着一双光脚,给厨娘们念信……泥鳅在炉灶旁边走来走去,摇尾巴……”——让人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 。


1886年


* * *
这也是一篇课文 。
记得当初可能爷爷打情骂俏的部分被删去,可能觉得少儿不宜吧 。
最痛心的仍是没有收信地址的信件 。
整体比较清澈,像一则童话,却是现实 。
结局会怎样的?爷爷肯定收不到信,怀着希望的万卡可能撑一阵子,然后随着长大,可能明白了那样寄信不行,又重写 。或者撑不到那一天就被折磨致死 。而爷爷岁数也不小了,也许过程中就没了 。
【赵鑫|中短篇系十:契诃夫(2-4)《一个文官的死/变色龙/万卡》】这一篇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言辞,却像软刀子一样扎进读者的心,对于悲惨命运儿童的同情,对于残酷社会的控诉,都在自然中被激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