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烟酒茶 父亲的烟和酒

父亲的小名叫冬儿,因为他生在冬天,公和婆婆就这样叫他,一直叫到他上学才有了后来的大名 。
小时候,我们非常向往冬天,因为冬天一来,父亲生日就会到了,在父亲生日前宰杀年猪也是我们家雷打不动的事情 。
又是一年冬天到了,对父亲的思念陡增,父亲的生活点滴也不时爬上心头 。
一、父亲嗜烟
小时候,院子里成年男人都抽烟,潜意识里抽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需求,就像婴儿需要吃奶样,因此小时候看见父亲抽烟觉得也就理所当然了 。
那时,市面上很少有成包的纸烟卖,就是有,普通人家也是很少买来自己抽的,一般都是抽廉价的叶子烟 。
叶子烟是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种植户直接将烟叶晾干后拿来卖,抽时还需要自己裹 。这种烟没有经过加工,尼古丁含量高,劲大,还有农药残留,对身体伤害也就大 。父亲就是抽这种烟的 。
老家墙壁上,现在还挂着一个篾条编制的兜兜,那是父亲他们上学的书包,后来成为了父亲放叶子烟的器具 。
为了节约,父亲也尝试过自己种植烟叶,但因土质原因,种植结果不是很理想,只好放弃 。
那时每到当场天,街上就有许多卖叶子烟的农户,父亲有时就会买上一把,仅仅只需几两,也够他抽一段时间了 。
抽叶子烟是需要烟杆 。父亲的烟杆是非常简陋的,都是他自制的,经常是直接削一根大指母般的竹丫当烟杆,这在我们那儿是很容易找到的,也不用担心丢了或损坏了 。他也偶尔买回烟斗和烟嘴,再削个竹筒分别抽上去,这是我看见的他最高级的烟杆了 。
抽烟,还需要点火的,那就是洋火和打火机 。
叶纸烟不容易点燃,用洋火是比较费的,经常需要几根火柴,父亲主要还是用打火机点烟 。
父亲的打火机是很简陋,最先的打火机需要安装打火石,用棉线捻一个机芯,一段靠近打火机轮子,一段和一些废旧棉花塞在机身里面,将煤油或汽油倒进棉花里,抹动打火机轮子以引燃机芯 。这种打火比较费事,需要多次打才会引燃 。
父亲劳动时,会把他的烟杆和烟叶带在身上,烟瘾来时,裹上一支抽抽 。听父亲说过,有时忘了带烟,烟瘾来了还将干红苕藤当烟抽过 。
我曾看见有人将叶子烟事先裹好,抽时直接拿出来就行,就好奇地问父亲为什么不也这样?父亲说那样会抽得快些,烟叶不经抽 。
叶子烟抽后有一节是燃不完的,父亲会将他们收集起来,下次抽时再裹在里面 。
父亲是大队会计,白天干农活,村上财务只能晚上做,抽烟提神是少不了的,有时打盹衣裤会被烟头烫个洞,这没少被母亲埋怨 。
父亲晚上也经常划篾条,他经常不用点灯,全凭手感 。这时我们经常会看见,一点星火在黑夜里突闪突闪,不断跳跃 。
随着纸烟逐渐在市面普遍出售,为了省事,父亲也开始买纸烟抽 。但他嫌纸烟淡,因此抽烟次数就变得频繁了,有时抽一支不过瘾就将两支接起来抽,一天可抽2、3包 。
父亲抽的纸烟都是低端劣质的,一般是9分的经济,好点的是1角4毛的川叶 。那时,市面上好点的烟有翡翠、红梅、重庆,再高端点的有红塔山、大前门等香烟,这些烟父亲是舍不得自己买来抽的 。
父亲抽纸烟比叶纸烟快多了,上次赶场买的纸烟经常还未到下次赶场时间就抽玩了,我们经常就会被叫去帮他到邻队的小卖部买烟 。
有那么几年春节,父亲他们组织村上车秧妹逐队逐户拜年,村民们就会打发2包香烟、有的4包,有次点的、也有好点的香烟 。最后,父亲他们会把得的烟分发了,这时是父亲最不缺烟的时候,一个春节都有烟抽,有时还会有好点的翡翠、红梅等烟 。
我们那栽秧打谷、修房造屋、婚丧嫁娶等,都需要请邻居帮忙的,每天主人家都要给帮忙的每人一包香烟,我们有时帮忙得到的烟也会给父亲的 。
那时纸烟很少有过滤嘴的,烟头会有一节抽不完,我们叫烟屁股,父亲会收集起来的,在攒积几只烟屁股后拨开取出烟丝,再用纸裹起来抽 。
随着年龄增长,不知是烟抽太多还是体质问题,父亲咳嗽比较厉害,我们就劝父亲戒烟,但烟瘾一时难戒 。后头我偶尔在人民商场看见了戒烟的烟,就给父亲买了两包,父亲两包没抽完,就成功把烟戒了 。
二、父亲好酒
俗话说烟酒不分家 。父亲就是这样,嗜好抽烟,也喜欢喝酒,老家的床底下和柜子底下,现在还堆放着一些空酒瓶和泡酒的罐子,那是父亲喝酒的见证 。
父亲的酒量还算过得去,年轻是可以喝一斤白酒,我是有点羡慕的 。
【父亲与烟酒茶 父亲的烟和酒】小的时候,很少有瓶装酒买,基本上是打散装酒 。家里有军用水壶,那就是父亲日常打酒的主要容器 。
那时还没酒精片勾兑酒卖,各乡镇、场镇基本有酒厂,全是粮食烤的 。我也曾跟父亲到酒厂去打过酒,看见酿酒的主要是高粱,还有包谷、稻谷、小麦等作物 。父亲说以前粮食紧张,还用烂红苕烤过酒,喝起是苦的 。
父亲有一个装酒的瓦罐罐,大概能装五斤酒左右 。父亲打回酒如果短期不用喝的话,他就会倒进瓦罐里,父亲说瓦罐保存酒才不会败味 。
父亲在他的瓦罐里,放了一些他自己采摘的草草果果等,有地匐尖(地耳草)、桑树根、青色的橘子等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草草根根 。
三姨夫是中药医生,开过药酒方子给父亲,但父亲没有抓过 。
父亲喝的一般都是低廉的散装白酒,虽然也有过年过节侄男侄女和干儿子们拜年等送的瓶装酒,那时我在家里看见过绿豆大区、竹叶青、沱牌曲酒、遂州大曲等瓶装酒,父亲是舍不得喝的,往往转手又送出去了,或招待客人 。
父亲一个人在家是很少喝酒的,只是过年过节或来客人时,饭桌上才会倒酒喝 。我也偶尔看见他在外干活回家后,直接抱起酒罐喝上一两口寡酒(没有下酒菜),那是为了消除疲劳 。
父亲好酒但不烂酒,一般遇到亲戚聚会、接待乡镇干部或有人家办红白喜事时,父亲才会放开喝 。
那时农村宴席上,每桌放一个酒碗 。开席前,酒碗是放在首席的,大家共同用一个酒碗,主人请得有专门的掺酒师,看见哪桌酒碗要喝完了就去掺满 。
宴席上喝酒主要有转圈圈、夹壁子、敬酒、划拳几种方式 。
宴席开始时,一般先转圈圈喝酒,大家直接用酒碗喝,抿一口后再将酒碗传下一位,喝多喝少全凭自己做主 。后来为防止作弊,就用一把瓢羹舀起喝,好量化 。
夹壁子就是每次两人一起喝,两把瓢羹舀酒,两人喝后,其中一位和下一位一起再喝,这样轮流转下去,转几圈由大家约定 。
敬酒是酒席上的固有程序,先发起敬酒的一般是主人指定的陪酒人或辈分低的年轻人 。敬酒人轮流和桌席上的人喝,一般每人喝两瓢羹,也可以互相约定,有地直接取两只碗,要敬几瓢羹一次舀到碗头喝 。
桌席上的人都要互相敬酒,酒量差的敬一个轮次,酒量好的还可以多敬几圈,有的还要到其他桌去敬 。
宴席上偶尔也有划拳喝酒的 。有的一桌人都参与,实行南北组合,各组先派一人划,输了的那组派下一位与另一组赢的人再划,哪组最后一个人都派上来而且也输了的,这组每人就要罚约定量的酒 。
宴席上划拳喝酒大多数是年轻人,实施“自由组合”的多,不一定桌席上的人人参与,输了拳的罚喝约定量的酒 。划拳一般都是在酒席接近结束了,将宴席推进最后的高潮 。
父亲是不会划拳的,就用猜子子代替(手掌握东西猜有无,猜对了就是胜利乙方) 。
这些虽然是宴席喝酒的主要形式,但主要精华是劝酒,这就是扯酒筋,大家都想方设法让别人多喝酒,自己少喝 。也有让自己多喝别人少喝的,一方面是对方确实酒量少或年事高,另一方面就是自己贪杯的了 。
扯酒筋的学问多多,有的给别人舀得满满的自己却自只有大半瓢羹,有的喝不干净总要剩那么一点,有的乘人不注意直接把酒倒掉,用碗分喝时瓢羹连舀带戽要多出很多酒 。因此,桌席上还一般要找一个相对公平的酒司令负责舀酒或监督 。
父亲喝酒是比较耿直的,在这种宴席酒席上经常喝醉,特别是在接待公社干部时,面对应酬,父亲醉的次数最多,也是醉得最凶的 。
记得有次公社干部来村上检查,父亲他们几个村干部去陪同,晚上我们都睡了父亲还没回来 。后来听到敲门声,开门却没看见人,母亲举起煤油灯出去才看见父亲趟在阶阳上的麦草堆里醉得不省人事,回来的路上要经过两个堰塘,不知道是他自己回来的还是别人送回来的,想起都害怕 。父亲也摆过,他有次在四队接待公社干部,喝醉酒梭倒桌子下,人事不知 。也曾听说过父亲他们喝醉酒的糗事,醉酒后把别人家的咸菜坛子当尿桶小解 。
父亲也是好客的,亲朋到家做客,特别是姨夫他们来,父亲他们酒都要喝“大”,但是很少影响接下要干的活路 。
其实我们不反对父亲喝酒,但是父亲醉酒我们都很反感,母亲没少埋怨,我也藏过、倒过他的酒碗,还骂过“打过”劝父亲喝酒的人 。
我看见过喝醉酒后有哭的、唱的、跳的,不停的折腾,也有喝醉酒后打人的,很是烦恼 。而父亲喝醉酒后是安静的睡觉,对母亲的埋怨也不还嘴,酒品还算是可以的吧 。
随着父亲退出“政治舞台”应酬没有了,再加上年事已高劝酒的也没有那样刻意了,父亲就没醉过酒了,但是父亲还是会喝一两杯的,有时家里饭菜丰盛点他也会独自喝点 。
三、父亲喜茶
农民是很少喝茶的,特别是在那个生活紧张的年代,生活都有点紧张,哪里有闲钱去卖茶叶 。而且大家都要劳动,更没有闲时间坐下来喝茶 。
父亲,却是喜欢喝茶的,这可能与他的生活环境有关吧 。
父亲作为村上会计,经常有公社干部下来检查工作,父亲会在家里备些茶叶的,在接待他们时自己也就习惯了喝茶 。
那时,没有保温杯,普遍是瓷杯,不保温,且一家人共用,就连招待客人也是共用的 。
父亲有时将母亲用后的空药瓶清洗干净当茶杯,一般都是白色玻璃的,这在那时看起来还是有点上档次的茶杯了 。
买的茶叶父亲自己是很少喝的,大部分是自己采集的,来之大自然的馈赠 。
父亲在田间地角劳动时,就会扯些草草花花回来 。春天,有盛开的金银花,嫩绿的过路黄,绛紫的接耳根;夏天,有金黄的海金沙、绿油油的薄荷;秋天,有带刺的刺溜儿,黄橙橙的野菊花等 。采集多了父亲还会将它们晾晒干储存备用 。
小时候,经常看见父亲劳动回来后,抱着茶杯就是一阵猛喝 。
那个瓷杯里,总是泡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味道怪怪的,我们遇到口干了,就用水瓢在水缸里舀水灌个够,是不愿碰它的 。
父亲白天劳动,晚上有时还要做村上的账务,熬夜到深夜,父亲就会泡点买的茶叶解困 。
有一年,公社组织年终决算后,给父亲他们发了一个不锈钢保温杯作为奖励,那是父亲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茶杯,其实也是不啥保温的 。
经济条件开始好起来后,父亲也经常买茶叶喝,但都是低端不上档次的茉莉花、苦丁茶等廉价茶叶 。
晚年的父亲,闲下来时总会抱着他的茶杯,经常听见“呼呼”的喝茶声,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品茶的味道 。
烟、酒、茶,汇集了中华灿烂的文化和文明,早已融入到了大家日常生活,成为我们生活习性,只是对于不同阶层的人来说,存在品味层级的区别吧了 。我的父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民,虽然生活在社会最基层,但对烟酒茶也有了这种染风习俗的爱好 。(2021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