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深处的笔记」中年却沦为保姆,接连丧子丧女后,96岁体面离世,她与张爱玲齐名( 三 )


梅娘倍感委屈 , 自己曾经营救过革命分子 , 最不应该有“汉奸文人”这顶帽子 。 她想辩驳 , 却又欲言又止 , 说多到底都是错多 。 她纵然有一百张嘴 , 也不可能敌得过一帮有思想无头脑的人 。 总之 , 蘸了墨的笔 , 怎样都是洗不白了 。
「历史深处的笔记」中年却沦为保姆,接连丧子丧女后,96岁体面离世,她与张爱玲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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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 , 梅娘本已是惊弓之鸟 , 但1957年开始 , 才是她悲剧的重头戏 。
突如其来的凑数 , 梅娘头上又多了一顶帽子 。 这注定是一场疾风迅雨 , 开除公职 , 下放劳动 , 双管齐下 。 梅娘的人生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 困厄在教养所干遍所有脏活、累活、重活 。
然而再苦再累尚可冷暖自知 , 但在囵圄之外不通音讯的三个儿女 , 才是她最放心不下的 。
那一年 , 她的三个孩子 , 最小的弟弟九岁 , 最大的女儿柳青也才15岁 , 中间还有一个身子羸弱的妹妹 。
显然她一片茫然 , 每天夜深人静时 , 只能流泪祷告 , 祷告孩子们健康平安等她回来 。
妈妈不在的日子 , 弟弟早已哭破了喉咙 。 15岁的柳青撑起了无主的家 , 她擦干弟弟的眼泪 , 告诉他:“以后 , 姐姐就是妈妈 。 ”
为了吃饱饭 , 柳青卖掉了家里能卖的东西 , 最后剩下的书桌、饭桌也都卖掉 , 换来的也只是与弟弟妹妹饱一顿饥一顿 。
这样的日子 , 妹妹最先顶不住了 。
妹妹病了 , 没钱治病 , 没钱吃饱 , 没有任何营养 , 病情越来越重 , 到后来 , 她的运动神经失调 , 用勺子往嘴里送饭都送不准 。
妹妹需要人照顾 , 是年幼的弟弟 , 还是正在读中学的柳青?最终社区给出了方案 , 将她送进了清河疗养院——一个收容孤苦老人 , 生病的、无家可归的人的地方 。
分离半年 , 梅娘终于有机会提起笔写信 。
一切都好 , 四个字 , 隐藏了身后的涕泪交加 。 妈妈想你 , 轻轻的 , 释放了万千牵挂 。
不知多久 , 等来了探望的日子 , 柳青骑着自行车 , 在泥泞的路上狂奔20里 , 来到了北苑农场 。
妈妈就在眼前 , 却被一张长长的桌子隔得咫尺天涯 。 她坐在这一头 , 妈妈坐在那一头 , 只能听得清说话 , 却够不着对方 。
15分钟的交谈 , 每一个不安的消息 , 都使时间漫长得惶恐 , 又短暂得心慌 。
当听到妹妹被送进了救济院 , 梅娘的眼神 , 终于是黯淡下来了 。
无论如何 , 她都要去看看妹妹 , 她争取到了 。
那是梅娘最后一次见到小女儿 , 她带去了一个大柚子 , 掰开了 , 一瓣瓣地喂着给她吃完 。
没过两个月 , 小女儿就病死了 。
柳青是唯一被通知去的人 , 她最后见到的妹妹 , 身体是干瘦的 , 缩得像个六七岁的小孩 , 脸是青的 , 眼眶是湿肿的 , 眼睛再也没有她的倒影 。 留给她的 , 只有无尽的内疚与自责 。
“我知道妹妹由于运动神经失调 , 吃饭时连勺子都放不准到嘴里去 。 那里的护理人员对她不耐烦 , 同房间的人也欺负她 。 我哭得不行 , 我不能原谅自己 , 为什么同意把她送到这种地方 。 我应该辍学 , 自己照顾她 。 ”
而得知噩耗的梅娘 , 她此刻只能在教养所默默遥祭:“是妈妈没有能力救活你,妈妈对不起你,愿你在另一个世界吃饱穿暖、有病能医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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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梅娘与三个孩子
人间——孤独与亲离
1962年 , 梅娘患了严重的肺结核 , 允许解除劳教 , 保外就医 。
有限的自由是无限的彷徨 , 刚出来她就成了无业人员 , 想想怎么挣出两个孩子的吃喝是紧要问题 。
毋庸置疑的 , 那个年代 , 是她作为知识分子最苍白失血的时刻 。 为了养活三口之家 , 她在街头巷尾串冰糖葫芦 , 在北风呼啸的冬夜里扛冬贮大白菜 , 在瓢泼大雨的火车站外当脚力 , 在人来人往的劳动服务站等分配 , 脏衣服一盆接一盆 , 洗得她手指发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