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新:策兰是一位深入到欧洲现代诗歌核心地带的诗人

采访人员丨何安安
保罗·策兰(Paul Celan)是20世纪下半叶以来在世界范围内产生的最重要且拥有持久影响的德语犹太诗人。3月28日,在“以劫余的灵魂讲话——《灰烬的光辉:保罗·策兰诗选》新书分享会”上,该书的译者王家新,诗人多多、蓝蓝以及德语文学博士苏伟应邀共同作客北京码字人书店,分享他们对保罗·策兰的阅读及研究体会,解读策兰的诗歌对中国当代诗歌及当下的重要意义。
王家新:策兰是一位深入到欧洲现代诗歌核心地带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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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策兰(Paul Celan,1920-1970),策兰以《死亡赋格》一诗震动战后德语诗坛,之后出版多部诗集,达到令人瞩目的艺术高度,成为继里尔克之后最有影响的德语诗人。
《你曾是》包含着苦难的犹太民族的历史
王家新是策兰在中文世界的主要译者和研究者,也是第一个策兰作品中文译本《保罗·策兰诗文选》(2002)的主要译者。在活动现场,王家新坦言对策兰作品的翻译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的,王家新对策兰的翻译,始于三十年前偶然读到一本英文版策兰诗选中的《你曾是》一诗:“你曾是我的死亡:你,我可以握住,当一切从我这里失去的时候。”
王家新:策兰是一位深入到欧洲现代诗歌核心地带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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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的光辉:保罗·策兰诗选》,保罗·策兰著,王家新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1月版。
王家新:策兰是一位深入到欧洲现代诗歌核心地带的诗人】这首诗令王家新深受震动,“从来没有见过任何诗人这样来写死亡,死亡成为面对面的巨大的物理的存在,(成为)他可以把握住唯一可以把握住的东西,生死与共再也不能分开的东西。”王家新说,在这里,策兰与死亡建立了一种“我和你”的关系,而熟悉策兰诗歌的人都会知道,在策兰的诗中大约有900多个“你”,也就是说,策兰的很多诗篇,都是在我和你的关系中建构的。这种深刻的、私密的、切身的、我和你的关系,让王家新想到了海德格尔的一句话,“任谁也不能从他人那里取走他的死”。
在王家新看来,《你曾是》虽然只有三行,背后却是策兰的一生,这首完成于策兰晚年的诗作,在他本人之外,同样包含着苦难的犹太民族的历史。策兰的父母死于集中营,他的故乡泽诺维茨的犹太人一大半惨遭屠杀,该城也被苏联乌克兰共和国重新接管。他的“冬天里的童话”“夏天里的童话”(他后来曾在诗中这样回忆他的故乡),成了一个“鬼魂之乡”“乌有之乡”,成了他在余生中时时会以“有些神经质的手指”痛苦摸索的“一幅童年用的地图”。
在痛苦之外,策兰的诗歌还有“真实”,策兰有一句名言,“只有真实的手写真实的诗”。王家新说,三十年来,他把“这样一个”策兰携带在自己的生命中,不仅阅读和翻译,也生活在一起,沉默在一起,有时甚至不得不“替他活着”。策兰成为王家新生命中某种不可分离的“在场”,他和这样的翻译对象也建立了一种最深刻意义上的“我与你”的关系,策兰这首短诗《你曾是》也成为这么多年来他翻译和把握策兰的一种写照。
王家新说,策兰的很多诗作都是和母亲在黑暗中的对话,比如母亲的魂灵在黑暗的船头上为他鞭打鲨鱼。但策兰和父亲的关系不太好,他也很少写父亲,除了《黑色雪片》。在翻译策兰的过程中,王家新不仅保留了策兰的难度和异质性,更是力图向读者展现策兰惊人的语言创造力、颠覆力。策兰对后世的影响不仅仅停留在社会学、历史学层面,不止是“大屠杀文学”的层面,王家新认为,策兰是一位深入到欧洲现代诗歌核心地带的诗人,对世界范围内的现当代诗人都产生了广泛、深刻的影响。在奥斯维辛之后,他为现当代的诗歌创作开辟出一条新的路径。
今天我们如何阅读策兰的诗歌?
多多将自己称为是王家新翻译策兰诗歌的见证者,王家新曾和自己说,在某个阶段,像进入了黑洞,出不来了,他感到恐惧。多多说,这恰恰是翻译最深层的东西,如果走不到这一步,是翻译不好的。多多说,在策兰的诗歌中,用了900多个“你”,而这些“你”,其实指代了众多不同的角色,“这个‘你’可以是任何人。”
王家新:策兰是一位深入到欧洲现代诗歌核心地带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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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劫余的灵魂讲话——《灰烬的光辉:保罗·策兰诗选》新书分享会”活动现场。
那么,今天我们如何阅读策兰的诗歌,又为什么要阅读策兰的诗歌呢?多多认为,对于策兰的诗歌,重要的是阅读而不是解析,一个诗人的阅读和一个学者的阅读是完全不同的,在反复阅读中才能深感策兰的伟大,建立自身对策兰诗歌的感悟,而这是需要时间的。策兰的诗歌不是策兰生平的简单记录,批判性不可以取代创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