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的时候(下)依香,从未走远( 五 )


临终前,老人还不忘让给亲家母道歉——说好见一面的,现在看,是不能了……
安葬老人过后,梦君问依香,想不想来上海,依香给他看积攒了多年的彩色透明糖纸,说这些就是她的上海。还说,要是梦君不想离开上海,她不会强求。要是梦君想另外成家,她也……梦君不让她说下去,下了决心,不再试图把她调来上海,俩人一起回云南!
再见到苗圃的时候,梦君哭得像孩子。
依香把苗圃打理的非常好,并且极力维护着当初的样貌。
之后不久,梦君去做了民办教师。
然后,当了一辈子教书匠……
决心不留上海回云南的时候,依香发誓般说,这辈子,无论如何,要治好他的腿。
北京的会诊,进行得很认真。专家的意见,给得谨慎而婉转。照梦君的理解,就是治不好了。可金洁大军都不愿意放弃。
这对终究没走到一起的战友,内心里其实比当初更加默契。不约而同地,他们都劝说梦君索性留下长期治疗。理由都是依香已然离世,儿女又都在外发展,那里已经没什么离不开的……
梦君没有正面应答,既没接受,也没拒绝,只是说无论如何还是得先回去一趟;至少,对主张、支持这次会诊的当地各级,有个面对面的交代……
金洁决定陪梦君一起回去,完成其实已不是“必答题”的关于知青的采访选题。
她还伙同岩松一起撺掇大军也回去看看。大军内心早有此意,一拍即合。
几人一起踏上北京往昆明的“临沧号”文化旅游列车。
车上的民族元素,让离开太久的金洁大军唏嘘慨叹,动情忆起“第二故乡”。
梦君说,那里,对他们来讲,是“第二故乡”,可对他而言,就是“故乡”。
大军金洁闻言动容,长久凝视平静的梦君。
梦君问他们——故乡是什么?
又问他们——到了这把年纪,谁会真的能割舍下故乡啊?
他们明白了——梦君根本没打算留在北京或去上海长期治疗。根本就是走了这一遭过后,就准备回去的。回——故乡!
列车到达昆明,一行上了当地来接的汽车,一路穿越崇山峻岭,奔向梦君口称的“故乡”。
一路上,大军兴奋地指指点点,有说不完的话;金洁不停拍照,不停唏嘘;岩松忙着应答大军、照应金洁;梦君直勾勾看着沿途风景,好像永远都看不够……
澜沧江大桥,大军当年离开时曾停下来回望的地方,他们下车休息。
大军讲了当初离开时在这儿停下,差点儿返回去。
梦君忽然问大军,在桥上停下来往回望的时候,看没看见他。
大军愣住,良久不答,岔开话题,指着桥回忆起最初在桥头险些打起群架的往事。
那时,他们都刚刚到这儿,北京上海两地知青泾渭分明、时有矛盾,终于因口粮分配激出冲突。大军挑头向上海知青发出“最后解决”挑战。人数占优的上海知青应战。两拨人休息日悄然集结到大桥上,手持棍棒,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大军强悍慑人,夹在上海知青队伍里凑数的梦君,居然紧张得手里棍棒跌落,顷刻引来北京一伙的嘲笑。
上海一方领头的硬着头皮“发动总攻”。两下潮水般逼近。千钧一发之际,金洁跑来,声称已经报告领导,恐吓双方。
当时,大军恨透了金洁;随即,好像只一霎那,金洁就印在了他脑子里,再抹不去……
月亮升起的时候(下)依香,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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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修葺一新的大桥和桥下依旧的澜沧江,大军到底还是没敢吐露打架那会儿对金洁的“活思想”。
金洁告诉他们,其实,她谁也没报告,领导应该不知道他们两拨人要打架。
不等大军梦君的惊讶过去,她又说,不管当初上海一边人数多占优,北京这边有大军挑头,上海知青都会吃亏;所以,她冒险制止;当时还想,实在拦不住,至少,也要把梦君拉走……
岩松和来接的当地年轻人,饶有兴致地听他们回忆、调侃,笑得很轻松。
大军金洁都像有没说出来的话,笑得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