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的时候(下)依香,从未走远( 二 )


月亮升起的时候(下)依香,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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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君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哭一场。替工的孩子干完活儿道别,他送了几步,远远看见依香坐在他们当初戏水的地方,身旁是那个沉重的口袋。
他不由自主过去,见依香在哭,哭得好伤心。
他正踌躇要不要去劝慰,大军来了,扯了依香回茅草屋。依香推辞,说回去晚了哥哥要骂。得知“哥哥”就是岩松,大军拍胸脯说没事;喝完吃完,他送依香回寨,天塌下来他顶着。要是岩松找来,正好一起喝!
梦君没见金洁,当着依香的面,也没问。大军也没提,喝着酒,一个劲儿夸依香可爱,暗示梦君说,这么好的女孩子,值得考虑……
梦君不知所措间,大军偷偷告诉他说,最新消息,高考报名,并非先前以为的“全开放”,还是要讲家庭出身;梦君爸爸解放前在洋行当翻译,解放后教书,本来定的是“知识分子”,文革后改成了“买办”,这出身,恐怕……
梦君如遭雷劈的样子,在大军意料之中。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明显听明白他们说话的依香,也满脸失望,甚至有些惊恐、愠怒。
大军满以为,这个喜欢梦君的傣家姑娘,得知梦君不能考大学,有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会高兴;又想,依香是为应和梦君,装不高兴;可后来依香劝梦君说“万一还变呢,不泄气”,大军讶异了,暗笑刚刚把人往坏处想的自己了,更喜欢依香了。
梦君那天醉了,醉得又哭又笑不认人。
大军送依香回寨途中,遇上找来的岩松。
大军向岩松道别,说依香是个好姑娘;又说梦君是好人、老实人。
岩松未应,但跟大军握了手。
梦君发过酒疯,不见了大军和依香,兀自陷入孤独的凄凉。借着酒劲儿,他含泪写了封家信,说因出身问题,只得放弃高考,信里不无对父母的怨责之意,更多的是颓败、伤感和绝望。
大军送依香回来,他还在写。
大军没看,默默在旁胡乱翻看他的复习资料。
梦君写罢,托大军把信带回,帮忙寄出,然后一头栽到昏睡,大军翌日离开的时候还没醒。
梦君醒来后,把复习资料打回原先的包裹状态,工工整整放好,似永远都不要再打开。
腿伤稍好,他去了曼波寨,让吹过他口琴的一个孩子带着,到了依香家。
老咩涛一个人在,笑眯眯请他上竹楼,倒了一杯茶,就走开了。
他迟疑着该不该追出去跟老咩涛说点儿什么。还没想好,就听见外面杀鸡的声音。他奔出看,证实;还看见岩松回来,老咩涛跟儿子说了些什么,岩松没进门就又走了。
他横下一条心,准备听天由命,索性端坐竹楼喝茶。
炖鸡的香味传进鼻子的时候,岩松回来了,抱着一大坛土酒。
依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默默布置宴席,不时冲他笑,不说话。
依香的笑,像极了老咩涛,让人感到温暖、安全。
举杯的时候,老咩涛岩松都没说话,依香远远跪坐着,显然不准备上桌。
梦君发现,岩松也有那种跟母亲极像的暖暖的笑容。
面对笑容、美味、烈酒,他只说了句“不考大学了”,然后就猛喝,打算把自己灌醉。
依香听了他的话,很忐忑,但始终没问什么,只是不断添酒布菜。
梦君被酒精麻醉了的视线里,只看得见她的手,似乎看不见她的人。耳旁,全是岩松热烈激昂的声音。他甚至不知道,老咩涛什么时候离的席,只记得岩松的话——他们兄妹很早就没了父亲,母亲拉扯着长大;他当兵几年,家里全靠母亲;他回来了,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得照顾母亲、保护妹妹;他妹妹是天底下最乖的女子,他拼了命,也不能让妹妹受委屈、被欺负……
月亮升起的时候(下)依香,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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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君不记得,他酒后向依香求了婚。岩松后来说的,他不敢完全信。
后来,依香惟妙惟肖地给他学了一遍,他才相信,自己当时,竟学着小时候外国电影里看到的欧洲骑士的样子,单腿跪地,拉住手求婚,只不过拉住的是岩松的手,依香躲在哥哥后面,既惊恐又好奇地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