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自己讲故事,为的是再活一遍|读书 | 前世( 三 )


在自己的作品中,我越来越痴迷于描写一些或许在他人看来很可笑的人生和信仰:有人声称患了一种大多数医生都不相信它存在的皮肤病,有人自称与世隔绝却跟一条难以捉摸的鲸鱼产生了精神共鸣。然而,坦白地说,这种偏爱也带有一抹自以为是。或许我喜欢告诉自己,我在为弱者辩护。又或许那是怯懦。或许我太害怕了,对于人们为了继续活下去而跟自己讲的故事,没有办法予以拒绝。
这次,倒不是说我被塔克有关投胎转世、貌似“围绕物理学”的解释完全说服了:这套理论基于从物理学历史中选取的一系列实验,而我采访的一位物理学家说这些实验是“精心筛选过的”,并且被选择性地予以错误阐释。无论如何,塔克是一个精神病医生,而不是一个物理学家。重要的是,我在情感上、精神上和理智上都排斥某种表示自己知道得更多,知道何为可能、何为不可能的轻蔑语气。假设我对意识本身——它是什么、来自哪里,还有,一旦我们用不着它了,它又去向何处——有多么深的理解,似乎是一种傲慢。
在弗吉尼亚,我陪同塔克对两个家庭进行了访谈。两个家庭中都有从小就记得前世的青少年。
我的回程航班因为弗吉尼亚一场罕见的暴风雪而被取消了,我便在机场附近的一家行政酒店住了两晚,在大堂酒吧里一杯接一杯地喝气泡水打发时间。随着电视里不断播报各种预示着世界末日的新闻,酒吧侍者和我痛苦地四目相对:腐败、性骚扰、死去的海豚血染日本一秘密海湾的海水。在我心灵深处某个未被提及的部分,我已经说服自己,不可知论和忍受本身是美德,但实际上,我并不确定。假装我的信仰体系足够宽容,视一切同等合理,这或许并没有帮到任何人。或许有些经历是我无法理解的,有些事情是我无法相信的。
既然如此,我到底为何要为这些前世故事辩护呢?倒不是说我想要证明投胎转世是真的,而是我想要弄清楚为什么这些故事会吸引人们去相信。如果我们跟自己讲故事,为的是活下去,那么从让我们再活一遍的故事中,我们又得到了什么?那不止是缓和了死亡的可怕终局,它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受到无形的或无法理解的力量的影响。
我们跟自己讲故事,为的是再活一遍|读书 | 前世】暴风雪还在继续,就在快要上床睡觉时,我在机场酒店酒吧的电视屏幕上看到了亚冯特·奥肯多,那个走失的皇后区男孩。他的尸体被从东河里打捞上来。当警方以为还可以找到活着的他时,他们放过一段他母亲录制的录音,以便帮助他信任他们:“亚冯特。我是你的母亲。你是安全的。向着灯光的方向走。”
(本文摘选自《52蓝》,有删节)

作者:莱斯莉·贾米森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