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王陵|暴雨冲出“金村”天子墓 国宝流散成中国考古之殇( 三 )


徐坚与金村的“初见”,要追溯到20多年前。
一次,还在读研究生的徐坚看到美国弗利尔美术馆收藏的战国玉舞人佩饰,“惊叹于这件传说出自金村的玉器的精美程度,代表了令人膜拜的艺术成就。”
一晃来到2008年春天,在法国巴黎进行中国文物收藏调查的徐坚,有机会近距离观摩了一部分金村相关藏品、档案及拍卖图录等,由此开始他对海外收藏金村遗物的系统整理与研究。
“先从全面收集疑似为金村遗物的器物开始,再到思考和确认究竟什么是‘金村’。”徐坚说。
“寻找金村”的过程中,最让徐坚印象深刻的经历,发生在2018年初。
“在一次针对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短暂访问中,由于馆方的特别关照,我获得了罕见的可以独自、自由出入库房的特权,连续一周近距离观察和记录那些精美的金村器物。”徐坚回忆道,相隔近百年,跨越千万里,“一边翻看怀履光《洛阳故城古墓考》,一边按图索‘物’,仿佛能感受到两千多年前看着同一件物品的人们的呼吸和心跳。”
几年来,徐坚及设在上海大学的中国海外文物研究中心团队寻访了美国、加拿大、法国、日本等地的多座博物馆,也锁定了一批疑似金村文物,“但苦于国内的相关田野考古材料着实匮乏,对金村文物身份的甄别认定缺乏考古学意义上的标准,依据不足。”徐坚说。
冥冥之中,机缘已至。正苦恼于缺乏“金村标准”的徐坚及其团队,遇到了常年关注金村东周王陵及其出土文物的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团队。二者一拍即合,开始围绕金村进行更为深入、全面的合作。
“通过对金村的回访式研究,找到尚未被认出的金村文物,同时剔除非金村的文物。”徐坚介绍,“在甄别的基础上,我们还通过三维扫描等技术手段,对金村器物逐件建立档案,计划建成世界上第一个金村器物群综合数据库。”
“这些详尽的影像数据资料,未来将可用于洛阳金村的公共展示和复原研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实现金村文物的‘数字回归’。”赵晓军说。
“这也是在国际考古学界收回金村研究的话语权,实现洛阳金村的‘学术回归’。”徐坚说。
厚积薄发,金村考古启动期待更多惊喜
故事要从一张藏了半个世纪的考古勘测图讲起。
20世纪30年代初,金村大墓被彻底挖空,呼啸而来的盗掘者们又呼啸而去,留下一地鸡毛。
随着时间流逝,轰动一时的金村天子墓也被重新长出的庄稼覆盖,不见踪迹。
1962年,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1977年改属中国社会科学院)洛阳汉魏城队在豫开展考古发掘工作时,钻探出一座长19米、宽14米、深12米的大墓,墓道长达60米,周围还有大小墓葬、车马坑等。
考古工作者们在震惊之余也大胆猜测:“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金村东周天子墓?”
根据文献记载,东周的都城实际上是“一都二城”,分为“王城”和“成周城”。春秋时期,都城即王城,春秋末期争夺王位的“王子朝之乱”爆发,周敬王为避乱而“出居狄泉”,在狄泉附近营建新的都城成周城。
更重要的是,东周成周城被后世的东汉、曹魏、西晋、北魏等王朝所沿袭,即汉魏洛阳故城。
哪怕仅从位置关系上判断,大墓所在处,也有可能就是文献中记载的东周王陵区。
为了掌握更多情况,考古人员决定对整个周边区域进行钻探调查。
“其实当时就已经形成了一张详细的钻探图,但考虑到保护墓葬及文物安全,防止再次发生盗扰,那张图就成了我们所有人‘不能说的秘密’。一直到今天,钻探资料仍未公开发表。”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洛阳汉魏城队队长刘涛说。
许是文物流失的记忆太过惨痛,面对金村,一众考古工作者们只是远观,默默守护,不忍打扰。
“但由于缺乏田野考古工作,我们对于金村东周王陵确实缺乏足够的认识,这也在客观上严重制约了相关考古学研究及文物保护工作的推进。”严辉说。
又几十年过去,到了2007年,为了解金村东周王陵区文化遗存的整体面貌,洛阳市文物钻探管理办公室启动了一次小规模考古调查勘探。
“但由于种种原因限制,围绕金村大墓进行深入、全面的田野调查和发掘工作的时机仍未成熟,因此我们也一直没有开展工作。”赵晓军说。
经过多年的酝酿与周密的准备,2022年1月下旬,洛阳金村东周王陵项目再次启动。
时隔90余年,考古工作者们终于可以通过科学精密的考古手段,厘清洛阳金村东周王陵区文化遗存基本情况,从而重新认识失落的金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