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采风|初生代大师远去,传统戏曲怎么“唱”下去

进入2022年的第一个月,传统戏曲届已经有两位大师离世:1月6日,昆曲表演艺术家张继青于南京去世,享年83岁;1月10日,越剧表演艺术家、越剧金派创始人金采风于上海与世长辞,享年92岁。
张继青是有名的“昆曲皇后”。1983年,她凭借《牡丹亭·惊梦·寻梦》和《朱买臣休妻·痴梦》,斩获第一届梅花奖榜首,并有了“张三梦”的别号。1986年,张继青主演的昆曲电影《牡丹亭》 上映。汤显祖表现力和艺术性拉满的文字、极富中国古典审美的服化道,与张继青婉转缠绵的唱腔和细腻传神的表演相得益彰。值得一提的是,电影止步于《离魂》一折,即杜丽娘忧思成疾,于中秋之夜香消玉殒,而省去了后面的大团圆剧情。这种悲剧化处理极其高明,有独特的感染力:不仅让观众无限惆怅和遐想,也让电影的主题不再局限于歌颂爱情和反抗礼教,而上升到对生命与人生的哲思高度。
1962年,金采风在徐玉兰、王文娟版的越剧电影《红楼梦》中,扮演王熙凤一角。她的戏份不多,但华彩婉转的唱腔和鲜活灵动的表演,让人印象深刻。同年,她主演的越剧电影《碧玉簪》上映,金采风将善良温柔、坚韧内敛的女主李秀英诠释得淋漓尽致。此外,她还是《盘夫索夫》中性格火爆泼辣的另类闺秀严兰贞。“活兰贞,神秀英”,成为经典形象。
金采风|初生代大师远去,传统戏曲怎么“唱”下去
文章插图
有爱好戏曲的网友统计过,在刚刚过去的2021年,已经有多位著名戏曲表演艺术家离开了我们,包括但不限于京剧的杜近芳、黄少华,河北梆子的张惠云,越剧的王文娟,黄梅戏的黄宗毅,豫剧的柳兰芳等。这些大师离世时多为八九十岁,但人们仍免不了惋惜。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留下了太多经典作品,为戏曲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另一方面,是对传统戏曲发展现状和未来的关注,担心在初生代大师渐渐远去后,戏曲会在传承者和接受者两端都走向衰落。这确实是需要直面的现实问题。
要解答这个问题,我想首先要厘清的是,我们今天怎么理解戏曲的传承和创新?
一个颇为典型的争议是,如今一些中生代、新生代表演者的唱腔和表演,与其流派创始人的风格有差异。那么问题来了:传承者和鼻祖之间,到底该以“像不像”作为标准,还是应该包容个人风格和创新?这种包容的尺度又在哪?
在戏曲爱好者中,有一部分坚定地认为初生代“一切都是最好的”,后来者只需要照搬宗师们的表演程式即可,不需要有创新和个人特色。有人甚至将戏曲不复往日的辉煌,归根于传承者没有完全掌握宗师们的本领,却先急于创新。
金采风|初生代大师远去,传统戏曲怎么“唱”下去】这种“厚古薄今”的情绪,包含了对初生代艺术家们极高的肯定--不仅是艺术成就,更有对其人品、性格等的推崇,但往往忽视了一些客观规律。比如,宗师们取得“至高至纯”的艺术造诣,与其生活境遇有很大关系。如今的传承者们不必再为了讨生活而学艺,有更多的人生选择,这是好事。简单以初生代的成功之路和艺术标准来评价中生代乃至新生代“吃不了苦,难怪学不到家”,未免苛责。
更重要的是,艺术传承本身是需要有个性、有创新的。在这一点上,初生代作出了表率。京剧大师梅兰芳表演昆曲《牡丹亭》同样惊艳;黄梅戏大师严凤英把昆曲《思凡》的身段溶入了黄梅戏《天仙配》里;越剧经典曲目《春香传》,源自徐玉兰、王文娟在朝鲜慰问志愿军时听到的当地传说。30多年前张继青演出《离魂》时,乐队就加入了贝斯伴奏。2003年,白先勇制作青春版《牡丹亭》,张继青担任艺术指导,亦可见其对戏曲创新的积极态度。2013年到2014年,上海越剧院推出新编越剧《甄嬛》,是对热门电视剧的一次成功创新,让众多年轻人赞叹传统戏曲的新生命和包容力。这些案例表明,戏曲应该创新,也可以创新。
关键是怎么创新,既不丢失原有戏曲的品格、气质、精神,又“丝滑”地融入时代精神和个人特色。很多人还记得,在2021年河南卫视春晚的舞台上,戏曲表演艺术家与抗疫先进人物代表联唱的《白衣执甲》,直接用老戏“紧跟时事”,唱出了新的精气神,狠刷了一波好评。
近几年,还有两类“创新”容易翻车。一是一些新编戏里,唱词过于直白,被吐槽为“水词”“水戏”。二是“炫技式”追求奢华精美的服化道和灯光舞美,比如有一台《牡丹亭·游园》的表演,明明唱的是“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舞台上却出现了荷花。这就犯了明显的常识错误,“不用心”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