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进岛|海岛寻梦 | 我和爸爸( 三 )


木匠走后的那些年里,他会时常给我们家邮寄花生米、地瓜干等农产品。我们家也会回敬他一些海米、鱼虾干等海产品,每次都是妈妈带我到邮局,由我填写包裹单子。木匠张有通已经成了我们家的远房亲戚之一了。
木匠家的大女儿初中毕业后来到了长岛县城一个企业打工,她带着她父亲给的地址,找到了我们家。那是80年代中期,每逢周末休息日,她都会来我家待上一天,一点也不见生。我那时候已经工作,在单位里有宿舍,因忙于工作也只有在周末回家来住住。每每到家就看见那个长大的大胖丫头在我的房间里,总是守着一堆零食,爬在写字台上,摆弄我的日本“三洋牌”双卡录音机,身后是她爸爸十年前定做的五斗橱。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当年那个有些木讷的木匠叔叔。我和她搭讪最多的话语是提醒她别摆弄坏了我的录音机,那可是陪伴我多年的宝贝啊。我常常问妈妈:“那家伙什么时候能走啊?”善良的妈妈总是让我到另外一个房间去待着,别和她斗嘴,也像当年对待木匠叔叔那样,热情招待着她,给她包饺子吃、炖小鸡、煮海鲜,唯恐我的冷眼相待给她带来不安。
木匠进岛|海岛寻梦 | 我和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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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初,妈妈和她的小外孙女在长岛房子北屋的五斗橱前合影)
今年国庆假期,我回了趟长岛,来到了爸妈的老屋。爸妈来烟台随我居住也有二十多年了,无人居住的老屋明显苍凉陈旧,那些旧物品记载着我们家历史。木匠制作的家具还在每个房间里矗立着,紫红色的油漆已经掉落得斑斑驳驳了,竟能看见原木的颜色。这是爸妈家的第一代家具,也是至今还保留着的唯一家具。这些旧物件让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和爸妈在海岛生活的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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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那个五斗橱上面的抽屉已经变形,我好不容易才拉开,里面净是些杂七乱八的物品。下面柜子里的衣物也有了发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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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柜愈发矮小)
看,那个四层高的书柜也愈发矮小了许多,我少年时代积攒的图书也寥寥无几了,因为我们姊妹们的下一代都是在这老屋里爸妈给看大的,我的藏书早就给他们瓜分了。但信手拈来《未来的战士》《闪闪的红星》等那个年代流行的儿童小说还在。爸爸的书籍倒是都保留着,那些军事的、政治的,当兵时的、到地方好几个单位的专业书籍,也没有人会惦记,它们随同爸爸的多个笔记本,依然满满占据着这个书柜。
还有那个放在北屋门后的小柜子,已经成了妈妈的储物柜。曾经给邻居阿姨们剪头的工具、给周边百姓做衣服用的裁缝工具,和阿姨们打牌的扑克、麻将,还有用来记输、赢装在用纸糨糊就的小盒子里的杏仁核,都静静地躺在小柜子里面。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二十几年前,看见妈妈和邻居阿姨们围坐在一起打“手把一”扑克那个开心快乐的场景了。
餐厅那个碗柜子,上面的两扇门都关不严实了,里面碗啊碟子啊一摞一摞的,规格也不统一。那时没有到饭店吃饭的习惯,我们这个大家庭吃吃喝喝的都是老妈一手料理的。那时我们姊妹都在外地工作,每逢假期我们会拖儿带女乘车、坐船往家里赶,爸爸妈妈碗橱里的七个碟子八个碗那够用的啊,会不断地添置,那小富即足的生活曾经养育过我们家老老少少近二十口人。我在碗柜下面那个格子里还翻出了爸爸上班时单位奖励或发放的不锈钢暖瓶、压力暖水瓶好几个呢,都是崭新的,外包装都没打开过。
咦,我那个绿色的木头箱子呢?我曾经最最惦记的宝藏柜子,怎么没看到?我环顾四周后,终于从西南房间的单人床下面找到了并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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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满了灰尘的绿箱子)
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已经生锈的锁鼻子,食品柜子已经变成旧物柜子了。我扒拉了一下,都是爸爸保存的在部队时候用过的军用品,有半新的三双棉鞋:一双黑色布面的、一双棉质内里的大头鞋和一双羊毛内里的大头鞋,有两套领口已经磨破的黄绿色的秋衣秋裤和夏季军服,有一床半新的军用毯子,有一件军用雨衣,还有一顶崭新的棉帽子。这肯定是爸爸割舍不断对部队三十多年的情谊,特意保存下来的念想啊!我的食品柜子最终落下这个结局,是我万万想不到的,能给爸爸保存曾经“担京津锁钥之重任,守岛建岛,固千里海防”的军用物品真是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