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进岛|海岛寻梦 | 我和爸爸

“木匠进岛了,现在在谁谁家里打家具呢,咱家也打几样吧”。20世纪70年代中期春天的一个傍晚,我在饭桌上听见妈妈和爸爸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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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妈妈带我的哥哥姐姐们从老家沈阳随军进岛已经十多年了,住房也随父亲职位的变动搬了好几次家,唯一不变的是一开始分配住房时部队配发的三抽桌、椅子、床等简易家具,这些都是登记在册的,每年年底部队后勤部都要派人挨家挨户地清点一次,每家的大人孩子像保护国家财产似的精心使用着。吃饭用的小圆桌和几把小板凳还是哥哥当兵前到后勤部的木工组,自带材料学着做的呢。进入70年代后,岛上人们的物质生活开始有了明显的提高,部队家属大院里有的家庭也已经开始置办家具了。妈妈这次提出的打家具也是在心里憋了很久,日思夜想后的主意,她知道爸爸不愿操心家里的任何事情。爸爸开始没答应,嫌麻烦,也不愿在单位带这个头。但最终还是由着妈妈的意愿,由妈妈出面联系打家具的有关事宜了。
敢想敢干的妈妈不几天的工夫就找了个“明白人”,来看了看院子里存放多年的木头,当告知能打家具时,妈妈就把在别人家刚干完活的木匠请到了家里,开始了我们家第一代家具的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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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张有通,时年三十多岁,靠木匠手艺经老乡介绍进岛打家具,挣钱养活在蓬莱乡下农村的父母、老婆和三个年幼的孩子。木匠叔叔进了家门,爸爸妈妈把我的卧室和家里的门厅当作了木匠生活和做工的场地,我则把行李搬到了爸妈在东屋的大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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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开工那天,是先在院子的空地上把电锯支上割木头板,这个能把整块木头割成薄片的电锯是妈妈不知到何处借来的,其余的工具都是木匠随身自带来的。妈妈帮着木匠把那些常年堆放在角落的原木搬到了电锯旁边,原木搬离的地面上马上显露出隐藏在下面的小虫们,来我们家里看热闹的小孩子顿时热闹起来了。我也随这些小孩子们用脚踹,胆大的小伙伴还敢用手抓,开心得不得了。当“吱吱”的电锯声袭来时,我们纷纷捂住耳朵,躲到了外围,只见锯末子飞扬,不一会儿刨花满地都是。
这些木头可是来之不易,其中有哥哥姐姐小时候到海边赶小海时捡到的。听三姐说过,有一年秋天,她到海边去赶小海,看到远处的海面上有一截原木在游弋,她不顾水深水凉,挽起裤管下到过膝深的海水里,把原木推了上来。原木太大太沉根本搬不回家,她就让小伙伴给看着,她跑回家叫上哥哥,然后来海边把原木搬回了家。木匠忙完了这套活儿,把木板搬到家里,妈妈则把刨花和锯末子用麻袋分别装好,留作当柴草。看到院子里又有柴禾了,我高兴极了,因为短时期不用我去上山拾草了。
木匠日落而息,日出开始工作,自己边设计图纸边做工,由妈妈审阅图纸。有天晚上睡觉时听爸爸妈妈为做大立柜还是做书柜争论不休。爸爸说家里没地方放书,应该打个书柜。妈妈说你们那些破书净占地方应该卖了,大立柜是主要的。我本来已经困得不行了,急忙钻出被窝,说:“我要书柜,我要书柜,不许卖我的书。”后来还是我和爸爸赢了,妈妈同意了做书柜。
木匠在我家干活,妈妈会经常买来好酒好烟招待他,做饭时也会加一两个好菜。这个木匠酒量不大,但因常年出外做工,已经养成了顿顿喝酒的习惯。我记得他喝完酒后都会红脸,尤其他长了一对大瞪眼,红眼珠子的样子很好笑,然后接着干活,不大言语。木匠在我家有吃有喝的时候也会经常惦记老家的老婆孩子。那时我们海岛鱼虾多,又没有冷藏冰冻的地方,老百姓送来的海物吃不了就给晒干了,留待送人。自从木匠来了后,我家的干海物都会悉数给他打包邮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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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做工时,会经常到院子里锯个木头条啊,刨个木头板啦,夏天时他会把那截铅笔别在一只耳朵上面,随时拿下来写写画画的做记号。他还有个墨斗,是用来划线的,我很好奇我那时在学校练毛笔字用的墨汁,被他借用后倒在他那个墨盒里怎么能在木板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线来?原来是上面有个通过墨盒染黑的白绳子,它的一端被木匠固定在木板的一头上,染黑的白绳另一端用线轮给拉到木板的这一端,待笔直后,用手抖一下这个染黑的白绳,瞬间绳子的弹力就将上面的墨打在了木板上,然后用锯沿着这条笔直的黑线,把木头截成他需要的大小形状。这真是个技术活啊,我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