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教育如何弘扬我们需要怎样的传统文化教育( 二 )


在现有的中学语文教学中,最能体现传统文化教育的部分自然应该属于文言文和诗词了 。然而环顾现实中的语文课堂,有多少高中语文老师能够成功地让学生在除应付考试的文言知识之外对《报任安书》、《指南录后序》之类的经典篇目心有戚戚?对于古代文人来说,这些篇目之所以会成为经典,首先就在于作品中的情感对读者心灵的感发——古代的许多著名文人,往往会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而产生了一种对社会、对群体的疏离感,正是对个性的追求以及群体对个人追求的压制之间的相互作用,才产生了如此充满张力的经典作品 。而与这些经典作品产生呼应的人是谁?自然也是历代那些具有敏感心灵的文学家 。他们对作品的众多评论很可能会让我们产生一种错觉,即经典作品在古代很受欢迎 。但事实上,这些文学家相对于整个社会群体来说也仅仅只是少数 。当然,我并不是说这些情感永远只可能属于少数文学家,我只是很怀疑,我们现在所进行的教学工作似乎在试图使所有的学生都能够同时体会到这种对群体的疏离感,也就是说,我们要把古代少数人在其一生中某个特殊时机所体会到的感受扩展到如今整个受教育的社会群体,而且是在短短的几堂语文课上——这无论如何是一个极难实现的目标,放到任何一个时代,事实上都难以实现 。整体而言,在如今的高中语文课堂中,对于作者在这些课文中所体现出的精神境界,大多数学生充其量只能做到“知道”,“理解”已是难事,更不必说“同情”和“景仰” 。如果一定要让学生在回答问题时统一表现出对古人的景仰之情,那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在教学生如何说假话 。
而诗词教学的情况也未必更好 。能写出一篇像样的鉴赏文字的同学固然不少,但真正喜欢自己正在鉴赏的诗词的学生不多 。这当然并不意味着古代优秀的诗词缺乏魅力——在大多数学校中总有一些喜爱吟咏诗词的学生;然而无论在任何时代,真正一流的诗词往往总是属于少数的读者(即使是那些流传颇广的名篇,能够真正从内涵上深刻领悟其中意蕴并与之形成呼应的人也并不多) 。倘若硬是要求让所有学生都能够与作者的心灵相呼应,那无论如何是一个过于理想化的目标,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让学生学着鉴赏家说话,作出的鉴赏文字却远远不属于学生自己 。

文化教育如何弘扬我们需要怎样的传统文化教育

文章插图
教导学生说假话,所谓“代圣人立言”,在很大程度上不妨也可以说是某种中国的传统文化;但是倘若确实能够树立起一个高标准的文化标杆——也就是说,至少对于作者本人来说,他的文学创作是真诚的;对于鉴赏家本人来说,他们对经典作品的点评是到位的——那么至少对于各个时代少数的会心者而言,他们确实仍然有可能溯源追本,拨开迷雾直指本心 。(在儒家思想意识形态化之后,仍然产生了朱熹、王阳明这样相对独立的思想家,便足以说明这一点 。)然而如今更可担忧的事情却是,当我们寻找一个所谓公平的标准考查学生对古代文本的阅读水平时,最平庸的诗文、最为类型化的情感,反倒因为往往能表现出一种更为“理想”的考试区分度,而成为课堂训练的主要教学内容 。(你能从这首作品中看出作者的惜春之情么?看出来了,好,答对了;但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和“斜阳却照深深院”有何不同?因为牵涉到个性化的体悟,所以往往难以考查 。)长此以往,那些具有相当文学敏感的学生,其文学敏感性就会日益钝化,终归平庸 。同时,当我们力求尊重学生的自主解读时,对经典作品的庸俗化便也应运而生了 。比如说《渔父》:很多老师在上课时都会引导学生就屈原和渔父的不同人生选择进行探讨,而在探讨中无论学生选择屈原或是渔父的人生态度,都会得到老师的肯定 。然而,正是因为渔父的价值观也无法否认,才恰恰更好地映衬出了屈原对自己所选择的理想的执着坚持——“我承认,渔父的想法也许也是很好的,但是却不是我想要的”——这种近乎执拗的坚持,才更表现出了一种高绝的人格 。倘若不能解读到这一步,那么这篇文章的价值又将何在?“屈原很傻啊”,“我更喜欢渔父,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啊”,这样的回答,在我们大多数的课堂上一定是更为常见的 。而我们很多教师遇到这样的场合,往往就显得相当“宽容”——否则如何体现出尊重学生的多元性解读?更有甚者,如今一些标榜“创新”的老师,为了吸引学生的兴趣而主动肢解乃至曲解文学作品的内涵,以完全不顾作者的独特情感的方式任意拼接文本,这就更使得文化教育日渐平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