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的就业变迁:1998年为能洗澡而下海

1978年,全国4.01亿就业人口中,第二产业就业人口仅有6945万人,第三产业就业人口为4890万人,到2017年,全国7.76亿就业人口中,第二产业就业2.18亿人,第三产业就业3.48亿人 。1978年,全国职工平均工资为615元,2017年,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为74318元 。
从1978年到2018年,40年的时间里,就业数据变化的背后,是一个个普通人的故事 。
1978年 顶班与高考
1978年,高中毕业的张忠年有两个选择,进工厂顶班或者高考,顶班十拿九稳,高考命悬一线 。当时,在企业单位,父母退休后子女顶替空下来的名额,到父母单位上班,是一种招工方式,不少父母甚至会为了子女及时顶班吃上“公家饭”,选择自己提前退休 。
“顶班马上就是学徒工,拿工资,如果不顶班参加高考,落榜了,虽然街道也能安排就业,但肯定进不去国营的大工厂了 。”张忠年说,尽管自己是应届生,但那年依然有不少往届生参加高考,当年,全国610万人参加高考,原本的招生计划,只有不到30万个 。班里不少同学选择了顶班,原因很简单,即便是学徒工的二三十元工资,对于刚毕业的小年轻来说,吃住在家里,凭空每月多出来二三十元,也不亚于一笔巨款 。
张忠年的考分并不低,但在激烈的竞争中没有上榜,有幸的是,那年许多大学开始办分校,在全国范围内,招生名额增加了近11万个,他得以入学 。毕业后,分配到了一所学校当老师 。他把顶班进厂的机会留给了自己的哥哥,身为知青的哥哥得以顺利回城,当然也放弃了高考 。“厂里说,只能解决一个人 。”
但是,兄弟俩后来的人生却迥异 。张忠年大学毕业当了老师,学校没有房子,很多年他只能和父母挤在一起,哥哥进了工厂,不久就分了房子搬出去住,相亲时也加分不少 。不过,张忠年的哥哥最终在上世纪90年代末,失去了这份工厂工作,尽管在中学时代,他的成绩并不比弟弟差 。
有的时候张忠年总在想,如果兄弟俩换一种选择会是什么样?“一边是铁饭碗,一边是大学,只能选一边 。”不过,在家庭聚会上,他们从来不聊这种可能 。
1988年 星期天工程师
“为什么周末去集体工厂打工,因为我的孩子想看《猫和老鼠》,彩色的 。”如今已经退休的郭先生,还记得1988年自己当“星期天工程师”的岁月 。当时在一家国营印刷厂当工程师的他,每月工资100多元,但商场里一个小汽车玩具就要5元,儿子总想要新的玩具 。
不得已,他选择多上夜班,每多上一个夜班,能多一元五角钱的夜班补贴,上三次买个玩具 。“生了儿子后,各种花销都很大,奶粉钱、尿布钱……”郭先生意识到,铁饭碗虽然能吃饱饭,但不能光靠死工资 。
1988年1月,《国家科委关于科技人员业余兼职若干问题的意见》发布,允许科技干部兼职,同年,上海市星期日工程师联谊会成立 。上世纪80年代乡镇工厂处于起步期,缺少技术人才,不少国营企事业单位的工业人才,开始在周末到乡镇企业兼职 。
“乡镇工厂在远郊区,早上5点钟坐头班车,一路晃晃悠悠到工厂也快8点了 。”工厂周边就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乡道旁是冲天的大树 。
兼职的收入甚至比单位的工资还高出不少,郭先生如愿买了奶粉,玩具,他还花了2000元,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取钱的时候让两个同学陪着一起去,怕被抢 。”后来,他又攒了钱买了录像机,到处去借录像带,“从那个时候开始,儿子跟着录像带学英语 。”
2017年,郭先生在大洋彼岸去看了迪士尼乐园,儿子陪着他,儿子现在也是工程师了 。
1998年 为能洗澡而下海
1998年3月,当听到电视新闻里说,“某某部被撤销”时,当时在某部属企业工作的王俊,发现电视周围围观的同事都沉默了 。“部都没了,企业移交给地方后,大家怎么办谁也不知道,每个人都要打算盘,是走是留,走,去哪里,留,能有什么样的安置?”当年,9个工业部先是改成国家经贸委下属的国家局,之后这些国家局在2000年底撤销 。
1998年对于王俊来说,还意味着另一个坎——房子,在企业福利分房的末班车上,尽管他参加工作也有十几年了,但依然没有搭上末班车,和妻子挤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平房里,没有暖气,也没有卫生间 。“平房区水压低,热水器根本打不着火,而且洗澡就在临时搭建的小厨房里,冬天外面多少度,里面就多少度 。”
王俊的妻子是医院的护士,医院规定下夜班可以洗澡,但王俊的女儿如何洗澡就成了问题 。有时候,赶上妻子当班,王俊就带着女儿去蹭医院澡堂 。“爸爸骑车带着我,骑了一个多小时,到医院找到妈妈,我才洗上热水澡,还得偷偷摸摸不能让科主任看见 。”王俊的女儿还记得,回家的路上父亲也要骑一个多小时,洗完澡的她喜欢一路唱歌,但父亲一路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