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历史】《三国演义》版本演变述略( 四 )


再次 , 文字上也不乏差异 。 具体表现在:
段(节)目长短 。 嘉靖本的段(节)目皆为七言句 , 整齐划一 , 显然经过加工 。 余本则参差不齐 , 有五言句(如卷十“秋风五丈原”)、有六言句(如卷九“关索荆州认父”) , 还有七言句(如卷十九“司马昭南阙弑曹髦”) 。
上下段(节)之间的衔接文字 。 余本常常径自关联 , 而嘉靖本则有所孳衍 , 特别是下段(节)开端文字 , 或复述上段末尾文字 , 或交代上段末尾故事的缘由 。 如余本卷八《群英会周瑜智蒋干》末尾 , 周瑜计除蔡瑁、张允后 , 命鲁肃试探孔明 。 “瑜曰:‘吾料诸将不知其谋 , 独有孔明 , 胜如吾见 , 想此见可瞒他 。 子敬试以言钓之 。 知与不知 , 便当回报 。 ’肃来钓孔明 , 还是如何也?”下段《诸葛亮计伏周瑜》一开篇即写道:“鲁肃领了言语 , 径来船中探孔明 。 ”上下段文字连接紧密 。 嘉靖本上段(卷九)末尾文字基本相同 , 可下段(卷十)开头在“鲁肃领了言语”之前 , 又加了如下一段:“却说周瑜用计借操之手 , 杀了蔡瑁、张允 , 细作报过江来 。 瑜大喜 , 乃与鲁肃曰:‘吾料众将可瞒 , 独孔明不可瞒也 。 子敬以言钓之 , 看他知否?’”重复上段末尾 , 对读者作回顾性提示 。
【爱历史】《三国演义》版本演变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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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所引诗赋论赞等文字不尽相同 。 余本多处引录“静轩诗”与希明尉子诗等 。 按 , 静轩 , 姓周 , 名礼 , 字德恭 , 号静轩 , 浙江余杭人 。 明弘治十年(1498)曾进所著《续编纲目发明》 , 另著有《通鉴外纪论断》等[⑨] 。 嘉靖本则无静轩等人诗 , 却有明人尹直(1428—1511)的赞词 。 可见 , 二者都经过后人加工整理 , 皆非罗贯中原作初始之面目 。
另外 , 余本和嘉靖本在诸如人称、地名、时间、名物等方面存在的语词的差异 , 不但为校勘斟误提供了殊为难得的资料 , 而且还有助于版本问题的探讨 。 仅以人称、地名为例略述之 。
人称 。 余本多直呼关羽其名 , 逢曹操却敬称“曹公”;嘉靖本则称关羽作“关公”、“关某” , 而径呼曹操之名 , 其间的感情色彩不言而喻 。 嘉靖本作“骨肉”、“女婿”、“农夫” , 余本则作“血脉”、“女夫”、“田夫” , 一派市井田间的口吻 。 嘉靖本写吕布使者见袁术称“明上” , 下有小字注曰:“当时袁术僭号 , 故称明上”;余本则作“明公” 。 若出于嘉靖本 , 岂能无视小字注的提示!
地名 。 嘉靖本卷三写曹操迁都许昌 , 乃“使程昱为东平相 , 范成、董昭为洛阳令 , 满宠为许都令” 。 余本则作“程昱为东平相 , 屯兵范城 , 董昭为洛阳令 , 满宠为许令”;乔山堂本、英雄谱本莫不如此 。 按 , 《三国志·程昱传》云:曹操“乃表昱为东平相 , 屯范” 。 可见 , 嘉靖本误把地名“范城”当作人名“范成”了 。 此足可证余本的某些内容不会在嘉靖本之后 。
从余本与嘉靖本间存在的如许多的差异 , 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尽管余本刊刻的时间比嘉靖本晚半个多世纪 , 但它的某些内容和文字却保留着嘉靖本以前更早的形态[⑩] 。
不过 , 虽然刻印精美、向受推崇的嘉靖本所潜藏的舛错之多超乎人们的想象 , 但建安本却委实不是一个值得称道的可厘正嘉靖本谬误的善本 。 客观地说 , 倒是它更不正确 , 更需要细心推敲 。 不妨仍以该系统中余象斗本为代表 , 举例如下:
余本:
中平元年正月内疫毒流行 。 张角散流施符水 , 称大贤良师 。 请符者无有不应 。 领惠者亲诣座前首说己过 , 角与忏悔以求福利 。 (卷一)
嘉靖本:
……请符者无有不应 。 令患者亲诣座前 , 自说己过 , 角与忏悔以致福利 。 (卷一)
据《通鉴》卷五十八记载 , 灵帝光和六年 , “钜鹿张角奉事黄老 , 以妖术教授 , 号‘太平道’ 。 咒符水以疗病 , 令病者跪拜首过 , 或时病愈 。 ”可知“领惠者”是“令患者”之误 , “首说”是“自说”之误 。
余本:
(卢植谓董卓曰:)“汝乃外州刺史 , 素不曾参听国政 , 又无伊尹之志则纂也 。 ”(卷一)
嘉靖本:
“汝乃外郡刺史 , 素不曾参听国政 , 又无伊尹、霍光之大才 , 何敢强立废主之事 。 圣人有云:有伊尹之志则可 , 无伊尹之志则纂也 。 ”(卷一)
两相比照 , 显然 , 余本由于疏忽 , 将前后两处的“无伊尹”混而为一 , 同时又遗漏了“霍光之大才”几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