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80秒爱（我对你有80秒的爱）】_有

作者～劲草盈蕊香
也许对妻子、女儿来讲不曾在意，早已忘却。而我一直刻骨于心，念念有怀。这就是六年前和父亲的最后一面。

那年秋日。大哥、二哥分别打电话告我，说住院月余的父亲这两天病情加重，随时都有“要走”的可能，再三叮嘱我马上回去看上父亲一眼。
我十七岁离家外出打拼多年，先是县、地（市），再是省城，最后因为下基层任职锻炼，又把三口之家安居到了晋东南的C市。C市距家乡wx县要有两三百公里的路程。父亲病重一年多时间内，我和妻子不顾路遥颠沛之苦，经常隔三差五驱车看望，其内在原因除感念父亲的养育之恩外，还有两点：一是“上慈下孝”的祖上家风使然；二是苦苦努力，混得一官半职，不愿背上“此子不孝”的骂名。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直觉强烈地告诉我，父亲真的离“走”的日子不远了，糖尿病晚期并发症早已将他折磨的死去活来.......
简单准备好行李，临出发之机，一向明理的妻子提议：“女儿出生时，你母亲就已去世，隔辈亲人中爷爷该是她最亲近的人了。应让孩子跟我们一同回去看看爷爷。”我欣然同意。我跟妻子此生最为幸福的就是拥有一个聪明漂亮、活泼可爱的宝贝女儿。女儿或许早已从父母今日神态里读出了些什么，全然没有过去每次回老家时的“愿”与“不愿”，二话不说，小燕子一样跟着我俩飞落进了车内。
司机小杨驾车技术是我为官十多年用过的几个司机中最好的一个，三个小时不到我们就顺顺利利到达老家。
踏进病房，只见哥嫂们都围在父亲的病榻前。有的帮其流尿，有的帮其翻身，有的拿着沾水棉棒在其干枯嘴唇涂抹。二十天未见，父亲已经骨瘦如柴。我不禁双眼噙泪，伤心难忍，又怕微微睁眼的父亲见我落泪再度伤感，拿起手机，佯装接电话，转身退出了病房。楼道停留了两三分钟后，拭净泪水，我再次回到父亲眼前时，看见妻子和两个嫂子挤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给父亲换床单、枕套。我注意到父亲的眼睛虽无光泽，但却一直在三个儿媳的身上瞟来瞟去。我猜想父亲是不是想起了我母亲活着的时候经常爱跟他喜滋滋地说过的一句话：“咱们命中没有闺女，可这三个儿媳妇比亲闺女还好。这是咱俩的福气呀！”我又非常仔细地注意到，父亲几乎有些呆痴的目光停留在妻子身上的时间要比停留在两个嫂子身上的时间长久许多，且看妻子时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始终没说出什么话来。我不知道正与死神交锋的可怜父亲现在到底想说给最小儿媳的是些什么?是要她与自己的小儿子相濡以沫、白头到老？是要她和哥嫂们相敬如宾、和和美美？还是对这位不弃不嫌、嫁到农村的城市女子的感激、欣慰？还是对“生老病死”、“人命难违”的无奈......

我记忆的思潮又一次翻滚。那年新婚不久，我母亲就和父亲在我面前不止一次说过：“村头建强（化名）在外当兵自由恋爱了个女孩，女孩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后来建强复员回来了，那女孩也跟着他来了咱村，可没待半年就挺着个大肚子回人家城里了。萍萍（妻子的名字）这女娃要人样有人样，要德行有德行，配你这个歪瓜劣枣的农村娃绰绰有余，你可要好好待人家。”我虽然完全能理解父母亲想要告诫我的是什么，但男子汉的尊严还得有，开着玩笑说：“男人靠脑子，女人靠脸蛋呗！既然我能把这只金凤凰招引到咱小山村来，就不怕她有一天再飞走。”

不知女儿何时站在我身后。她使劲拉了拉我的衣襟，示意我坐到爷爷床头的一把椅子上。小宝贝可能是想让我跟父亲离得近些，这样沟通起来更方便。我刚一落座，她又紧紧依偎在我的身旁，继而顺着床沿慢慢地向她爷爷的头部位置移动。我努力克制痛苦，告诉父亲：“爸，这是你孙女玺玺（女儿的大名），也跟着我和她妈妈回来看你了！”父亲双眼霎时闪起亮光，非常专注地细细品味着他的这个孙辈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嘴角异常艰难地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我女儿很懂事，她轻轻伸手要去抚摸爷爷的手。不知怎么，这时的父亲反应灵敏，一直露在被子外面的那一双苍白干瘪的手猛然缩进了被窝，非常吃力地摇了几下头，又闭起双眼睡了过去......
父亲的“表现”让我女儿大惑不解，孩子像是有些委屈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妈妈，而后又悄悄地站在病房的墙角。我看见妻子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但愿妻子不会责怪我的父亲，甚至怀疑起我的父亲跟她宝贝女儿之间的那份隔辈亲情......

我们一家三口从老家回到C市不久，父亲就离开了人世……
五六年了，我一直为女儿和爷爷最后一面时承受的那次“委屈”纠结着，总想寻找机会将她爷爷病重时的“缩手、摇头”的理由告诉给我的女儿，还有我的妻子。请求她们母女不要记恨、怪罪父亲的“薄情寡义” 。然而我更怕妻子和女儿笑话我量小无度，所以一二再、再而三拖到现在。现在的我，意外灾难，落入高墙。和妻子、女儿好多时候只能梦里相聚。昨夜梦里见到的不只有妻子、女儿，还有我一生慈祥、精神矍铄的父亲——我们一家三口在C市最繁华的地带陪着父亲谈天说地、闲游漫步......
凌晨三时，梦中醒来，我再无睡意，和父亲最后见面的一幕又一次浮现眼前。我决定以文字的形式告诉我的宝贝女儿，还有我可爱的妻子——
“宝贝，爷爷生命最后的日子为何对你缩手、摇头，那是爷爷深深地爱你，他只怕自己身上的可恶病菌传染到你的身上！”
“老婆，请不要替你女儿不平，更不要责备我父亲的无情。你没看见我父亲嘴角里的那丝艰难的微笑吗？那丝微笑就是亲情，就是爱。虽然几秒间，胜过几十年……”
【为什么有80秒爱（我对你有80秒的爱）】2013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