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鱿鱼游戏》:为了活下去的“失败者”们

和传统“大逃杀系”不同的是 , 《鱿鱼游戏》设置了玩家知情后离开 , 却在体验了现实绝望后“自由选择”重新回到游戏这一情节——他们主动自愿进入这个宣称“人人平等”、“机会均等”的弱肉强食的丛林 。 可以说 , 这部剧准确地捕捉到了现代社会权力的特征 , 并不是逼迫 , 而是煽动、诱惑人自觉地承担风险 。 同时 , 几个游戏的幼稚、简单、运气成分高淡化了传统大逃杀系给人的“智斗/武斗”的印象 , 但却让“平等”本身显得更为荒诞 , 它完全是一种抽象的、纯粹概率意义上的平等 , 而且故意无视不同人之间体能、经验等方面的不平等 。 《鱿鱼游戏》的基本设置与总体规则无疑是对新自由主义价值观的强烈反讽 。
*本文一二部分涉及轻微剧情透露 , 第三四部分涉及关键剧情透露 , 推荐看完剧再阅读 。
“大逃杀”的谱系与新自由主义丛林法则
近日网飞(Netflix)推出的《鱿鱼游戏》在全球范围内受到巨大的关注 。 这部剧集的基本框架——富人让人在游戏里相互厮杀——并不新鲜 , 近年的电影《要听神明的话》(2014)、《饥饿游戏》(2012)和上年同样由网飞播出的《弥留之国的爱丽丝》(2020) , 都证明了这类题材容易获得商业上的成功 。 于是 , 观众对这一类型影片经常有两种误解或偏见 , 一种是把它们当作纯粹的商业快餐爽片 , 类似于闯关综艺游戏和“吃鸡”(《绝地求生》(2017))等电子游戏 , 没有什么深度可言 , 不能企图从中找到什么意义;另一种认为这种题材的作品是对人性的挖掘 , 通过将人放到极端的环境中来试验平时被文明的面具所遮挡的人性“真实”的一面 。 本文希望可以通过《鱿》为例澄清这两种误解或偏见 , “生存系”/“大逃杀系”也许关注的并不是真空的“人性” , 它和其他类型的文艺作品一样 , 有着反映作品所处的时代下人们的生存境况的功能 , 就《鱿鱼游戏》来说 , 除了反映社会的现状 , 还有改变社会的志向 。 当然 , 也有人认为这种剧即使加入了政治性的佐料 , 它也只不过是资本主义主宰的娱乐工业的一道景观罢了 , 人们无法从中得到政治教育 。 确实可能是这样 , 它们是否真的起到某种政治性的后果 , 还有待历史去检验 。
“生存系”发源于日本 , 也被称作“大逃杀”系 , 是因为高见广春于1999年发表的小说《大逃杀》 , 这一类型在日本有着约二十年的历史 。 《大逃杀》小说讲述某高中的一个班级的学生在政府的要求下开始互相残杀 , 直到剩下最后一人 , 目的是“培养青少年们在逆境中排除各种困难 , 并由此获得坚韧不拔的生存能力” 。 本作被深井欣二改编成电影(2000) , 该片上映后引起了道德上的恐慌 , 被多个国家列为禁片 。 日本文化研究学者宇野常宽认为 , 《大逃杀》“提前预告了新时代的氛围”【1】 , 开启了2000年代“生存系”作品的想象力 。 随后2000年代的一系列人气作品也采用了“互相厮杀直到最后”的设定 , 如《真实魔鬼游戏》(2001)、《Fate/stay night》(2004) , 还有一些作品虽然没有字面意义的“厮杀” , 但是直面了“如果不努力做任何事的话就生存不下去”这一价值观 , 如以考取东京大学为目标的《龙樱》(2003) , 描写在极其严酷的老师的主宰下生存的《女王的教室》(2005)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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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逃杀》里的老师
“生存系”的想象力有什么特别之处呢?为了理解这一点我们还要向前追溯 , 直到被日本评论家称为“政治的季节”的1960-70年代 , 这时日本学生响应世界左翼运动的潮流 , 充满热情地投入到革命运动中 。 但是日本联合赤军在1970年代走上了恐怖主义暴力行动的道路 , 最后以失败告终 , 日本民众逐渐丧失了对革命的“宏大叙事”的信心 。 越来越多的人不相信能够通过社会来自我实现 , 相反 , 他们认为所谓出于崇高理想的大义可能会变成对他人的伤害 , 所以出现了“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的、不想伤害别人 , 所以什么都不做”的御宅族的想象力 , 其巅峰就是动画作家庵野秀明的《新世纪福音战士》(1995-1996) , 14岁的主角碇真嗣在故事的中后期因为误伤了同伴 , 拒绝再驾驶福音战士 , 封闭起自己的内心 , 真嗣的形象得到了同时代的年轻人的深刻共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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