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德拉为什么说“只活一次就好像没有活过”？看完《开端》，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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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热的国产电视剧《开端》完结了。有的观众满意结尾的happyending ，有的观众觉得收尾仓促、难说完美。但无论如何，它都称得上是2022开年的惊喜。
《开端》的剧情设定相当吸引人：男女主角遭遇了公交车爆炸案，他们反复在爆炸发生前的公交车上醒来，努力拆除炸弹，又一次次火焰吞噬；即使安全下车，也会在睡着后重新回到公交车上。
根据男主角（他的职业是一个游戏架构师）的推测，只要他们阻止爆炸发生，救下公交车上的所有人， “循环”就可以被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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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样一个“循环”设定，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开头讨论的“永恒轮回”：
永恒轮回是一种神秘的想法，尼采曾用它让不少哲学家陷入窘境：想想吧，有朝一日，一切都将以我们经历过的方式再现，而且这种反复还将无限重复下去！这一谵妄之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永恒轮回之说从反面肯定了生命一旦永远消逝，便不再回复，似影子一般，了无分量，未灭先亡，即使它是残酷、美丽，或是绚烂的，这份残酷、美丽和绚烂也都没有任何意义。
01“只活一次就好像没有活过”
现实中并不存在所谓“永恒轮回” ，这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只能借助文学虚构来理解。
譬如《西西弗神话》，西西弗日复一日将石头推向山顶，明知这是徒劳，依然要无休止地重复下去。
恰如昆德拉所说，探讨“永恒轮回”是为了从其反面理解不可摆脱的本质上的“生命之轻”——“生命一旦永远消逝，便不再回复，似影子一般，了无分量” 。
“我”的某个决定是对的吗？如果当初“我”如何如何，那么现在的“我”会不会如何如何？“我”的命运究竟转折在哪一个时刻？……
凡此种种疑问，在电视剧《开端》里都是有答案的。男女主角可以依据上一次“循环”的结果，来判断谁才是那个携带炸弹的人，并且不断试错，直至找到正确的脱逃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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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现实世界里，上述问题永远不会有确切答案。 “残酷、美丽和绚烂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们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人生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有时候，我们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身处于难以转圜的窘境之中。
所以，昆德拉才引用了一句德国谚语“einmalistkeinmal（一次不算数）” ，来表达人生面对重大抉择时，心中难免产生的“只活一次就好像没有活过”的感慨。
既然人生不能尝试与比较，那么，为了抵抗这种本质上无法扭转的“生命之轻” ，大部分人会为人生寻找一块“压舱石”——它可以是强烈的责任心与道德感，可以是虔诚地侍奉宗教，可以是投身忠贞不渝的爱情，可以是开创惊天动地的宏图伟业，也可以是遵从某种特定的生活理念栖居在大地上。
【昆德拉为什么说“只活一次就好像没有活过”？看完《开端》，我悟了】总而言之，既然人生不能在A、B、C、D……诸多方案里试错，那么，不如遵从前人反复实践并验证过的生活方式，恰如在雪地里踩着前人的脚印前行。
但是，上述种种“压舱石” ，无不意味着某种特定的束缚：责任心意味着不抱怨地付出，道德感意味着时刻羞愧与痛苦，宗教意味着严苛戒律，爱情意味着忠贞不渝……当我们因为“压舱石”的重负而喘不过气，就需要一些“轻盈”的东西来加以调和。
总的来说，人生无非就是在“轻”与“重”两者间调和。先用“重”去调和本质上的“生命之轻” ，再用一些人为的“轻”和人为的“重” ，彼此调和，直至我们得以自洽地活着。
02人生是“轻”与“重”的调和
《开端》不仅仅讲述了男女主角阻止爆炸发生的故事，也交代了同一辆公交车上各个人物的故事。
譬如那个身患哮喘却坚持养猫的男孩，他随时随地有性命之虞，所以他的父母要求他在一个特定的安全范围内行动：不允许养猫、不允许剧烈运动、出门必须戴口罩……这当然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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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逃”到二次元的世界里，来获得内心的自由与快乐；他偷偷租了一个小屋，在空闲的时间“逃”到这里，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在观众看来，这是一个耽于幻想的男孩，甚至可以说有些“中二病” 。但他的耽于幻想，他的中二，正是在现实秩序之外，虚构出另一个“世界”运行的逻辑。他怡然自得地生活于其中，以此来调和“生命之重” 。
而在小屋中，他又收养、救治很多流浪猫；当男女主向他解释公交车上的爆炸案时，他又燃起了“拯救世界”的责任感。
这些何尝不是他在寻觅“生命之轻”的同时，又同时寻觅“生命之重” ，以求二者的调和。
03在“循环”里，无所谓“轻”“重”
倘若一个人作为身处“循环”之中、没有性命之忧，自然可以毫无顾虑地选择一种看似很“重”的行动方式，去做重要决定、肩负重大的责任、承担巨大的风险。
譬如《开端》的男女主，他们尝试各种不同的方案，以身涉险去阻止爆炸的发生。
但仔细想一想，在“循环”的设定里，何为“重”、何为”轻“？
死去之后可以再度醒来，已然逃避了“只活一次”的“生命之轻”；又因为可以不断地试错，所以不必拘泥于既有的条条框框，不妨大胆地做决定，即使导致严重后果也不用太在意，它可以在下一次循环里予以修正，直到找到心向往之的最优解。
所以，在“循环”的世界观里，无所谓“轻”或“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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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并不是说，《开端》的男女主角在做决定时毫无负担。编剧对“循环”的细节设定，比如真实的疼痛体验、“循环”后身体虚弱，以及男女主强烈的共情能力与道德责任感，让男女主承受着失败带来的各种痛苦，需要鼓足勇气去做决定。
但是，当男女主奋不顾身地以“命”相博试图抢下炸弹的时候，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公交车上那些“善良的普通人”不敢贸然伸出援手。
这不是因为他们不勇敢——后续的剧情正是众人合力排除了炸弹——而是他们终究无法与“只活一次”的“生命之轻”相抗衡。想让他们做出和男女主一样的举动，会有更多权衡、更多犹豫。
这种权衡与犹豫，在开了“上帝视角”的观众看来，更显得自私、冷漠，甚至是害了他们自己——但不要忘了，真实的人生既没有上帝视角，也没有“循环” 。
04昆德拉笔下的“轻”与“重”
“循环”或“永恒轮回”终究只是虚构的概念，现实中绝无“从头再来”的机遇，也没有“轻”“重”混一的人间仙境。
但借助虚构的“永恒轮回”、“循环”的概念，我们才得以从它的反面一窥真实生命的色彩，是“轻”与“重”的层层叠加、彼此调和。
这正是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开头即引入这一哲学命题的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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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里的萨宾娜代表着极端的“轻” ，特蕾莎代表着极端的“重” ，而托马斯在这两端之间逡巡不决。
风流成性的托马斯，一直以来追求的都是“轻” 。但是，当特蕾莎出现在他生命里，他却以“命运将她送到我身边”作为理由，接受了特蕾莎。特蕾莎从此成了托马斯人生的一块压舱石，她试图用自己对婚姻、忠贞、爱情的期许，指引托马斯的一言一行。
然而，托马斯又无法全盘接纳这种“重” ，他不停地背叛特蕾莎，游身于不同的女性之间、绝不被某种关系束缚。这种爱情游戏，就是他在生命的重负中所能寻觅到的“轻” 。
当特蕾莎因为托马斯的轻佻风流负气出走，托马斯站在人生关键抉择的十字路口，又冒出了“非如此不可”的荒唐念头，义无反顾地回到特蕾莎身边。但是，当托马斯真的站在特蕾莎面前，那种绝不回头的勇气，似乎又消失了。
生性轻佻的托马斯，为什么能用“命运将她送到我身边”“非如此不可”这种荒谬的理由，一再说服自己去承受“生命之重”？
我们不如换个说法：或许正是因为托马斯内心渴求“生命之重” ，所以，不管他编出一套多么荒唐的理由，都能说服自己。
没有人能拒绝“轻”与“重”的调和，但托马斯太过贪心。他既想要特蕾莎对爱情死心塌地的重负，又想要萨宾娜那种对一切事物都不屑一顾的轻盈。
他深知人生不是电视剧，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他不想浪费这次机会。也正因为如此， “渣”只是托马斯的表象，在“轻”与“重”之间的犹豫不决才是托马斯的本色。
或许，托马斯更适合进入博尔赫斯笔下的“小径分岔的花园” ，去体验人生的每一种可能性。那样，他的人生就了无遗憾了。
（完）
“永恒轮回”书单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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