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90后开始为父母养老忧虑:害怕家里电话,想有姐妹分担( 三 )


怀着与自由诀别的心 , 李敏敏策划了一场毕业旅行 。 第一站到漠河看极昼 , 然后是青海茶卡盐湖 , 祁连山等地 。 她和朋友躺在床上 , 青海的藏香在房间缭绕 , 享受陌生感的同时 , 心中有一丝沉重 , “不想回去” 。 在外旅行的一个月 , 她把亲戚的名字都改成数字 , 每天晚上9点半 , 手机调成勿扰模式 。 “我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 不想被打扰” 。
等她回到父母身边 , 或许就要和武安一样 , 每天最享受的 , 就是上楼前一个人在车里的十五分钟 。
被癌症折磨的三年里 , 武安结了婚 , 父亲做了两次手术 , 又黑又瘦 , 双手布满皱纹 , 指甲变成黑黄色 。 母亲在医院陪护 , 她和老公每隔一天下班后就过去 , 给父亲按腿、聊天 。 她经常做梦 , 梦见自己的牙全都掉了 , 哭着从梦里醒来——在当地风俗里 , 这是亲人去世的预兆 。
两次手术间 , 父亲稍有好转 , 立刻在合肥买了房子 , 距离武安工作的地方开车不到10分钟 。 他不想让女儿再住在出租屋里 。 直到最后一刻 , 还惦记着女儿:武安当时已经怀孕四个月 , 孕吐得厉害 。 他担心女儿伤心 , 不让她来见自己最后一面 , 也不许她参加葬礼 。 是丈夫代替武安 , 摔盆、火化、接待宾客 。 因为这件事 , 武安对婆家一直很感激 , 按照当地风俗 , 亲生父母健在 , 很多人都忌讳做这些事 。
父亲下葬那天 , 婆婆在家里陪她 , 武安一直哭 , 她觉得自己哭得都要化掉了 。

当90后开始为父母养老忧虑:害怕家里电话,想有姐妹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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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 , 街头的宣传语 。
这是我的家 , 我才是女主人
父亲去世了 , 留下了母亲 。 武安不放心 , 接她来同住 。 这几年 , 母亲明显老了 , 穿上以前的裤子 , 屁股后面空荡荡的 。 又有点神经质 , 总是在半夜摇醒怀孕的武安 , 哭诉、数落家里的亲戚 。
母亲以前总遗憾自己生了个女孩 , 现在变得很依赖武安 。 有时家里的水管灯泡坏了 , 一通电话打过来 , 又要武安立马回家修理 。 为了分散注意力 , 母亲去超市打工 , 坚持上两个班次 , 早上5点到晚上11点 , 必须让怀孕五个月的武安早晚接送 。
一片混乱中 , 孩子出生了 。 武安本打算请保姆 , 母亲心疼她花钱 , 也担心被别人议论自己不帮忙 , 坚决自己带孩子 , 最后又吃不消 , 就把火往武安身上撒 。 武安想把孩子送托儿所 , 又被母亲到处说不懂事、不成熟 。 和婆婆出门逛街 , 被母亲知道了 , 也会抱怨:“女儿是婆家人 , 自己一个人孤零零” 。
对母亲这种矛盾的心理 , 有人在武安的帖子下面评论 , “你的家庭里 , 她毫无身份 。 ”武安想 , 或许母亲也不愿意这样 。
武安很想念父亲 。 “如果爸爸还在 , 或许能陪伴她适应老年生活 。 ”以前母亲生气 , 父亲讲笑话哄她开心 。 后来父亲生病 , 全家奔波治病 , 没有精力再关注别的事情 。 但现在不一样了 , 母亲的生活里只有她一个女儿了 。
作为独生子女 , 她从小就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 她不去远的地方工作 , 不外嫁 , 不轻易做冒险的事情:登山时 , 会绕开有锁链的地方;去海边玩 , 别人潜水 , 她在岸边等着 。 她从没有像林小宅那样 , 期待兄弟姐妹的存在——妈妈重男轻女 , 家里如果还有一个儿子的话 , 妈妈绝对会很偏心的 。 “如果没有这个政策 , 我不可能受到好教育 , 有这么好的物质条件 , 更不能一毕业就买车买房 。 ”
但现在 , 她开始忍不住假想 , “如果有一个亲姐妹就好 , 会分化妈妈的焦点 。 ”
受不了母亲的坏脾气 , 武安只能拿丈夫撒气 。 孩子两个月大 , 丈夫在卧室里打了一个嗝 , 武安急了 , “为什么要在房间这样?还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丈夫一头雾水地走出房间 。
那个时刻 , 武安在自己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 。 从小到大 , 母亲就是这样 , 在某个时间点 , 突然冲她发火 。 担心成为另一个母亲 , 武安有意识地控制自己 。 她提醒丈夫 , 如果有这样的苗头 , 要及时沟通并制止她 。
她也开始试图与母亲确立边界 , 培养她的独立性 。
当母亲再对她的生活指手划脚 , “你要给你老公做饭” , “家里为什么这么乱 , 不收拾?”武安提高声量:这是我的家 , 我才是女主人 。 母亲后来搬了出去 , 换窗帘时 , 想让武安全权负责 。 武安找人量尺寸 , 但坚持让母亲自己挑选款式 。
在小组里 , 很多人都试图降低父母对自己的依赖 。 有人鼓励父母上老年大学;有人想帮内退的母亲二次就业;还有人考虑到父母的身体健康 , 给他们办健身卡 , 鼓励体重超标的父亲减肥 , “减一斤 , 给1000元激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