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1941年6月30日,我们朝着东方,进入到一片无尽的空间


_本文原题:1941年6月30日 , 我们朝着东方 , 进入到一片无尽的空间
【德】戈特洛布·赫伯特·比德曼 【美】德里克·S·赞布罗 著
【译】小小冰人

波兰|1941年6月30日,我们朝着东方,进入到一片无尽的空间
本文插图
【波兰|1941年6月30日,我们朝着东方,进入到一片无尽的空间】
1941年6月30日 , 夏季的酷热笼罩着波兰东部的广袤平原 , 全凭火车移动产生的轻微晃动才使我们从炎热中稍稍获得缓解 。 沉重的货运列车缓缓穿过参差不齐的松树林和连绵不断、未经耕作的沙质土地 , 一路向东的途中 , 我们经过了小小的农庄和村落 , 跨过了一些蜿蜒的河流 。
满是尘埃的街道和道路旁 , 除了偶尔朝我们挥手的孩子外 , 当地居民没人理会我们 。 我们看着远处那些身穿灰褐色服装的男女 , 随着帝国铁路车轮的转动 , 他们渐渐消失在氤氲的热气中 。 万里无云的天空下 , 我们或坐或卧 , 在牢牢固定着的武器装备和车辆之间的平板敞篷车厢上打发着时间 。 与过去主宰我们日常生活的规章制度形成对比的是 , 现在我们被允许解开灰绿色军装的第一颗纽扣 , 并将衣袖卷起 , 以便让自己在酷暑中舒服些 。 与俄国开战的最初消息还是几天前的老新闻 , 我们很少谈论投身这场战争后的前景会如何 。 每个人都认为这场对苏联的战事会很快结束 , 就像当初击败波兰和法国那样 。
拂晓时 , 克拉科夫的城墙和塔楼出现了 , 她是波兰的圣城 , 毕苏斯基的心脏就保存在这里的一座教堂内 。 火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 慢慢地停靠在一个尘土飞扬的扳道站旁 , 我们立刻被一群蓬头垢面的孩子包围住 , 他们显然被站立在附近、面容严肃的宪兵所忽视 。 “请给点面包吧 , 先生 。 ”他们可怜地哀求着 , 脏兮兮的手紧攥着我们从面包袋里掏出来递给他们的一点点面包 。 我们获准下车后 , 这些孩子朝我们涌来 。
“可怜的波兰 。 ”我不禁想 。 我将一片面包递给一个颇具胆量的小女孩 , 换回一张破破烂烂的报纸 。 这份用德文和波兰文印制的报纸是昨天的 , 但仍能读到东线战事的第一批消息:向伦贝格挺进 。 格里德诺夫、布列斯特-斯托夫斯克、维尔纽斯、考纳斯、陶格夫匹尔斯已迅速落入德军手中 。 报纸在头版上欣喜地宣布 , 苏军的2582架飞机和1297辆坦克已被摧毁 。 波兰的苏占区已从布尔什维克的枷锁中获得解放 。
很快 , 宪兵们吹着哨子 , 喊叫着行动起来 , 打着手势让我们上车 , 我们重新登上火车 。 列车呻吟着发出抗议 , 勉强拖着重负开动起来 。 我们缓缓向前 , 我将报上的内容读给炮组里的战友听 , 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 , 冷漠地躺在平板车厢上 。 我抬起头 , 朝身后的站台望去 , 那里只剩下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 , 而我们 , 未知的命运之旅仍在继续 。
7月1日 , 我们在雅罗斯拉夫附近 , 佩乌基涅西面10公里处停下 , 在这里下车后继续向东而行 , 步兵们排成长长的队列步行前进 , 这是每一个步兵毫不值得羡慕的命运 。 我们的反坦克炮由一辆法国战役期间缴获的履带式装甲车拖曳着 , 行进在我们前方 。
我们的感官随即遭到硝烟和尘埃中挥之不去的气味的袭击 , 很快 , 我们看见了巨大的弹坑和烧焦的车辆 , 这是德国空军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的手笔 。 我们最终停在路边的一个临时食堂 , 在无处不在的宪兵警惕的目光下 , 斯瓦比亚红十字会护士们从一具马拉战地厨房车中舀出冷咖啡 , 倒入我们伸出的餐杯 。 他们徒劳地询问着国内的近况 。
我们再次排列起一股长长的灰色队列 , 将这些红十字会护士甩在身后 , 朝着东面更远处前进 。 黄昏时 , 我们停了下来 , 将车辆和大炮停放于一排树木的遮蔽下 , 这些稀疏的树木排列在狭窄道路的两侧 。 做好伪装掩护、防范空袭的命令下达了 , 我们试着用细细的树枝遮掩我们的宿营地 。分页标题
拂晓时 , 我们被沿着一条主干道、朝遥远的日出方向隆隆而去的补给队伍所超越 。 我们跟在补给单位身后行进了一整天 , 下午晚些时候才第一次遇到了敌人 。
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排列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苏军俘虏队伍 , 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土褐色军装 , 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那些没戴帽子的俘虏中 , 许多人将稻草或破布顶在头发剪得很短的头上 , 以抵御炽热的阳光 , 还有些人光着脚 , 半裸着身子 , 这就表明我们的进攻部队是多么迅速地打垮了他们的阵地 。
在我们看来 , 这些衣着奇特的人几乎算不上军人 , 他们只是一群白俄罗斯人、黑皮肤的高加索人、吉尔吉斯人、乌兹别克人、带有蒙古人特征的游牧者 , 这群涌来的战俘来自覆盖着苏联领土的两个大陆 。 他们低着头 , 从我们身旁默默走过;偶尔能看见一些俘虏搀扶着他们负伤、生病或疲惫不堪的战友 。 在学校里我们学到过 , 乌拉尔山脉将欧洲和亚洲分隔开;可是 , 在这里 , 在被我们认为是欧洲中心的地方 , 我们见到了亚洲人 。 这支凄惨的战俘队伍消失在我们身后 , 夜色降临时 , 我们停了下来 。 满天星斗下 , 我们睡在迷彩布搭设的帐篷里 , 直到天亮才醒来 。
第14反坦克连担任先头部队 , 清晨5点 , 我们出发了 。 烧毁的房屋摇摇欲坠地伫立着 , 就像是雅罗斯拉夫这座城市在波兰战役期间经历过激战的沉默证人 , 尽管这场战役只过去了两年 , 感觉上却宛如隔世 。 在拉德默跨过桑河后 , 俄国的土地出现在我们的脚下 。
我们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一座大型德军公墓 , 墓地入口的上方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纪念阵亡于杜布罗维察的战友 。 ”我们的队伍未被允许停下来查看这片墓地 , 我们也不知道深入俄国后 , 会有多少我们自己的墓穴排列在路边 。 我们很快便遇到了一些新堆起的土丘 , 插着粗糙的桦木十字架 , 顶着明确无误的德制钢盔 。 这些沉默、血腥的目击者整齐地排列在向东而去的道路上 , 我们试图将目光移开 , 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些坟墓 。 队伍默默地前进 , 那些沉默的红褐色土堆似乎在召唤着我们 , 仿佛在说:“别丢下我们……别把我们丢在这片陌生的地方 。 ”
伦贝格方向传来微弱的炮声 。 道路状况越来越糟糕 , 厚厚的尘土落在士兵、马匹和车辆上 。 伫立在空中的太阳像个橙色的圆球 , 几乎无法穿透呛人的尘埃 , 我们排前方的车辆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 。 沉重的绿色钢盔下 , 一双双眼睛凝视着前方 , 汗水和污垢在脸上形成了奇特的形状 。 在克拉科夫策附近 , 我们再次将帐篷布拼起来 , 搭设帐篷过夜 。
我们朝着未知的目的地而去 , 这场远征进入到一片无尽的空间里 。
本文摘自《致命打击:一个德国士兵的苏德战争回忆录》

波兰|1941年6月30日,我们朝着东方,进入到一片无尽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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