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室余闲|契诃夫短篇小说《药内奇》：医生的青春往事
_本文原题：契诃夫短篇小说《药内奇》：医生的青春往事
每当外地人抱怨C省城生活枯燥单调时 ， 当地人就为自己辩解似地说 ， 这里很好 。 这里有一家图书馆、一座戏院、一处俱乐部 ， 有时还举办舞会 ， 还有一些有趣可爱的人 。 他们推荐的是图尔金一家 。
伊万.彼得罗维奇.图尔金 ， 是一个漂亮的胖子 。 有一肚子的笑话和谜语 。
妻子薇拉.约瑟福夫娜 ， 消瘦、娇美 ， 写中篇小说 ， 给每一个客人读她的作品 。
女儿叶卡捷琳娜.伊万诺夫娜 ， 正值妙龄 ， 会弹钢琴 。
这是充满艺术细胞的一家子 。
德米特里.药内奇.斯塔尔采夫被委任为县区地方医生 。
有人建议他来结识图尔金一家 ， 他受到了图尔金一家热情的款待 。 妻子薇拉照例为大家朗读自己的小说 ， 读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 读罢 ， 大家足有五分钟没说话 。
医生斯塔尔采夫问薇拉是否发表过 。 她说：何必发表呢？我们又不缺钱花 。
本文插图
接下来 ， 请女儿表演钢琴 ， 爸爸和妈妈亲切地称她为“猫咪” 。
猫咪的表演用力过猛 。
客厅里充满了隆隆声 ， 什么都在响：地板、天花板、家具……
可是因为年轻 ， 一切都是好的 ， 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 医生斯塔尔采夫因为见惯了不健康的人 ， 看到这个充满活力的姑娘 ， 也不由得心生惬意 。
表演结束 ， 猫咪骄傲地期待大家的表扬 。 医生问她是否学过音乐 ， 她说没有 ， 但是她希望进音乐学院 。 可是父母不愿意让孩子离开 ， 女儿表现出执拗的愿望 。
晚餐时 ， 父亲不断地说些可笑的谜语 ， 又自己给出答案 ， 要么就说些与众不同的语言 ， 以使场面活泼起来 。
客人离开时 ，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佣站在门口 ， 主人让他表演一个节目 ， 他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 ，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
医生斯塔尔采夫忙于工作 ， 虽然总想去 ， 却总是抽不出时间 。 直到薇拉给他写来一封信 。 女儿总想去音乐学院 ， 母亲感到头疼 。 去了几次以后 ， 医生已不单单是为了给病人看头疼病了 。
他想和女儿叶卡捷琳娜谈谈心里话 。 猫咪塞给他一张纸条 ， 约他晚上十一点在公墓院内见面 。
斯塔尔采夫等了很久才确定猫咪是不可能来的了 。
医生决定去求婚 。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猫咪 ， 同时也犹豫着如果她家人同意 ， 有可能会让他放弃县里的工作来城里居住 ， 但他们总会给她一些嫁妆吧？
然而猫咪已经决定要离开省城去音乐学院了 ， 并冷冷地嘲笑他昨晚不懂她的玩笑是活该 。
医生不愿意放弃 ， 向叶卡捷琳娜表白爱情 。 她说自己把一生献给了音乐 ， 渴望出名、成功 ， 这里的生活太无聊 。
医生的心不再忐忑不安 ， 他觉得自己很蠢 。 当听说叶卡捷琳娜报考成功时 ， 他彻底地放下了 。 有时他会奇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想那么多 。
四年过去了 ， 医生越来越忙 ， 患者越来越多 ， 他和那些无所事事的城里人越来越说不到一起 ， 所以干脆就什么也不说 。 人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气呼呼的波兰人 。 ”
他一心只是挣钱攒钱存钱 ， 什么都不想 。
本文插图
四年过去了 ， 有一天 ， 叶卡捷琳娜给他来信 ， 说很想他 ， 请他赏光 。
医生思考了一番 ， 还是去了 。 他看到猫咪更漂亮了 ， 可是 ， 总有些什么东西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 他说不清 ， 但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妨碍他重现过去那种感情 。 他想起四年前的冲动 ， 感到不自在 。
当她再次弹完钢琴 ， 他想：幸好我没有娶她为妻 。分页标题
她望着他 ， 希望他能请她去花园走走 ， 可他默不作声 。
她只好自己提出 ， 她问：您的生活怎样啊？
“还可以 ， 过得去 。 ”他说 。 他再也想不出别的话来 。
她向他表达出对于往事的怀念 ， 他想起曾在墓园游荡 ， 感到忧伤与惋惜 。 心中的火苗慢慢燃烧起来 。
她继续说起往事 ， 谈到现在的自己 ， 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如此平凡 ， 并且对他表达了热烈的期待 。
他想起自己每晚兴致勃勃地从衣兜里掏出纸币的情景 ， 火苗熄灭了 。
她终于有了自知之明 ， 说以后再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谈论艺术与弹钢琴了 。
他感到一阵阵地恍惚 ， 又一次想到：幸好我当时没有娶她为妻 。
告别时 ， 那个小男佣又一次夸张的表演 ， 不过他也变成了青年 。
医生回头望着黑压压的房子和花园 ， 想到曾经对他来说如此亲切可爱的地方 ， 往事全涌上来 。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
本文插图
她给他来信 ， 请他见面 。 他回信说三天后去 。 但是三天过去了 ， 一周过去了 ， 他还是没有去 。 有一天 ， 他路过那所房子 ， 想着应当进去坐一下 ， 哪怕一分钟 ， 可是考虑了一下 ， 还是没有进去 。
从此再也没有进去 。
又过了几年 ， 医生越来越胖 。 他置了庄园 ， 城里有两处房产 ， 内心越来越没有感情 ， 他变得贪得无厌 ， 性格也变了 ， 变得粗野容易动怒 。 接待病人时 ， 他常常不耐烦地用手杖敲击地板 ， 并用那讨厌的嗓音叫着：请您只回答我的问题！少说废话！
他孤身一人 ， 生活枯燥 ， 什么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 人们只简短地称呼他的名字“药内奇” 。
图尔金一家的生活离开了他的世界 。
图尔金一家 ， 一切都照旧 。 丈夫依旧爱讲笑话 ， 母亲依旧读自己的小说 ， 女儿呢 ， 继续弹琴 ， 一弹就是四个小时 。
【虚室余闲|契诃夫短篇小说《药内奇》：医生的青春往事】长大的小男佣送她们去外地疗养 ， 火车一开动 ， 他就拭着眼泪挥舞着手帕喊着：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