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日报王克《天人五衰》(四) | 长篇科幻连载


_本文原题:王克《天人五衰》(四) | 长篇科幻连载

不存在日报王克《天人五衰》(四) | 长篇科幻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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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
今天更新王克的长篇 , 《天人五衰》第4话 。
【前情提要】
因为抓鱼而误入地下世界的小强 , 又因为鱼 , 和经营动物黑市的罗冶成为朋友 。 罗冶希望小强告别往日生活 , 加入他的组织 。 小强犹豫不决 。
回到地面 , 小强和阿溜的关系迅速恶化 。 在收到罗冶赠送的变异怪猫后 , 小强推开阿溜的房门 , 让怪猫爬向熟睡的阿溜……
回到桑桑猫的生日派对现场 。 宽彧执着地追问“阿溜的结局” , 强哥回避不答 。 桑桑猫似乎察觉到真相 , 情绪低落 。 在气氛逐渐凝固时 , 骄横女孩竹筱发话 , 为强哥解围 , 也开始述说她的故事 。

不存在日报王克《天人五衰》(四) | 长篇科幻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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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 | 剪辑师 , 喜欢躲在静谧的暗夜 , 透过时间线冒充笨拙的上帝 。
天人五衰 三 琥珀谜图(一)
全文约3600字 , 预计阅读时间7分钟 。
明知生命将尽时 , 绝望是件幸福的事儿 。 心存希望 , 往往只有无尽的痛苦 。
绝望的人 , 心处缥缈虚无 , 也就不再掰着指头细数剩余的年月 , 只顾及时行乐 。
选择希望的人 , 轻则自寻烦恼 , 郁郁寡欢 , 甚者更听信于不着调的怪异传说 , 妄想奇迹的出现 , 让自己活过三十岁……
那样的人坚信 , 只有活着才是幸福 。
真是人越拼命追寻 , 生命越显得卑微!
比如竹文霖 。
和许多蛋壳城的少女一样 , 我妈黎莉潇在十四岁那年嫁给了同岁的竹文霖 , 十五岁那年生下了我 。 从我记事起 , 竹文霖就甚少展露笑容 。 他从不让我叫爸 , 只许我直呼其名 。 他说 , 我们像朋友那般相处 , 淡化情感牵绊 , 人走时 , 感觉清爽 。
于是 , 我的朋友竹文霖 , 几乎从不在他的生日派对上出现 。 想必是 , 他不希望我和黎莉潇见证他逐渐凝成琥珀 , 那过程叫人心碎 。
伤感 , 对谁都没好处 。
在我十一岁那年夏天 , 他还是走了 。
不是结结实实的死亡 , 是莫名地消失 , 在一个最不可能发生的地方 。
直到今天 , 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
那个地方 , 叫琥珀纪念馆 。
竹文霖出现在琥珀纪念馆 , 本身就是一件虚妄的事情 。 黎莉潇说 , 竹文霖他爸倒地包浆时 , 刚满十岁的他哭着喊着不撒手 , 粘液沾了一身 , 洗了好多天也刷不掉 。
自那以后 , 竹文霖就对琥珀敬而远之 。
那天刚下过雨 。
正当我在沉浸式游戏中 , 被吐着腐蚀唾液的竹节怪追得心烦意燥 , 电话响了 。
“竹文霖先生 , 他不见了 。 ”电话那头的人说 。 他听上去很年轻 , 像是故意压低嗓门儿的告密者 , 我甚至能听见紧张所致的噗噗心跳 。 为了把我骗出去单独待一会儿 , 喝一杯咖啡、吃两球黑巧克力雪糕 , 光明广场的男孩们热衷这种无聊的把戏 。 通常我乐在其中 , 但这回的谎言听得我直翻白眼 。
“我们是达达坊的琥珀博物馆 , 麻烦你来一趟 , 竹小姐 。 ”他补充道 。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
琥珀博物馆?这个新鲜 , 还是头一回有男孩忽悠我去那种地方 , 他竟然用竹文霖来作话头 , 看来真的不了解我——会是谁呢?
我本想多试探一点口风 , 但他已经把通话切断 。
达达坊可能是城中最糟糕的地方 。 在高楼和环城立交的阴影之下 , 顽强地蹲着一堆看似随时要被推倒的小房子 。 这里临海 , 夜幕降临时 , 退潮的波浪声和湿气随风袭来 , 让人感觉粘乎乎的 。
走在湿漉漉的下坡路 , 我感到些许后悔 。 为了这场匿名约会 , 我换上了连衣短裙 , 饥渴的蚊子追着双腿嗡嗡作祟 。分页标题
那会儿的我究竟想什么呢?吸引我的 , 到底是电话中人 , 还是那个奇怪的理由?
琥珀博物馆的入口在小巷子尽头 。 如今回想 , 别说竹文霖 , 我认识的人里没有谁会主动踏足那地方 。 钻过一个比我高不了多少的门洞 , 我看见黎莉潇就站在那儿 。
我的心顿时凉下来 。
她看上去忧心忡忡 , 正和一个光头警探低语着什么 。 见我出现 , 她也吃了一惊 。
你不小了 , 是时候面对这些事情了 , 她搂着我说 。
这座低矮的博物馆有着半弧形的屋顶 , 既向上升起 , 也对内下沉 。 半透明的天花板泛着低饱和度的粉红光 , 以几乎可以忽略的速度跳动着 。 站在厅中央 , 我仿佛置身于史前巨兽的心房 。
今天下午 , 竹文霖走进密闭的里间 , 随后失踪;这样的失踪案每隔几年就发生一宗 , 失踪者无一归来 , 请做好心理准备 。 光头警探不以为然地说完 , 踢踏着人字拖鞋出去了 。
黎莉潇仍追问细节 , 举止不失优雅 。
我却心如止水 。 走近墙壁 , 感应系统被激活 , 墙面浮现细碎的方形马赛克 , 伸手触碰 , 它们随即崩塌 , 现出幕后展品 。
那是一组琥珀:男人和女人的头、结实的胸部、浑圆的乳房、粗直的阳具、娇嫩的阴部 , 全都裹在被精细抛光过的琥珀中 。 在柔和的光线下 , 这一幕温暖又诡异 。 我看得出神 , 甚至没有留意走近身后的人 。
你是竹文霖先生的女儿吧 , 他说道 。
我转身看去 , 刚被激起的惊慌平复下来 。 他有一双小狗的眼睛 , 说话间眯成曲线 。
我问 , 是你给我电话的?
他点点头 , 蓬松的卷发调皮地跳动 。
我又问 , 竹文霖经常来这里?
他还是点头 。
我继续问 , 这儿有什么吸引他的?
蓬蓬头把脸撇向一旁 , 我便跟着他拐进一道小门 。
我们步入一个椭圆形的房间 。 如光头警探所说 , 这是个标准的密闭空间 , 与外界相连的只有一堵矮门 , 房间中央有一只可以放平的灰色皮椅 。
蓬蓬头男孩叫方其逊 。 他指着皮椅说 , 竹文霖先生经常躺在这儿 , 体验琥珀谜图 。
我问 , 今天也是?
方其逊伤感地说 , 是的 , 体验是一项非常私密的活动 , 开始前房门会紧紧闭合;通常他会待上一个小时 , 那是脑力和体力的极限 , 但今天他待了几个小时 , 直到傍晚还没出来 , 我们不得不破门闯入 , 才发现他凭空消失了 。
你们?我皱起眉头 , 想必把他弄紧张了 。
噢 , 是我和老板 , 他匆忙解释 , 随即又补充道 , 竹文霖先生总是很友好 , 像我爸的感觉 。
我愈发感到不是滋味儿 , 刚建立起来的好感荡然无存 。
你不想体验一下么?方其逊问道 。
【不存在日报王克《天人五衰》(四) | 长篇科幻连载】这个愣头青!
我不顾他的挽留 , 昂首逃离 , 身后传来方其逊的声音 , 但我没有听进半个字 。 冲出门后 , 我一发不可收拾地哭了出来 。
正如光头警探所说 , 竹文霖再也没有回家 。 黎莉潇接手了他的知觉交互社 。 早几年她曾是有名的知觉主播 , 在婚后才渐渐疏离工作 , 淡出圈子 。 对这项买卖 , 她成竹在胸 。
然而隔行如隔山 , 如同你很会做菜 , 不代表就一定能经营好餐厅 。
果然 , 在随后几年里 , 黎莉潇接连在新项目的开发决策上栽跟头 , 曾经忠心耿耿的股东也相继动摇信心 , 并最终遗弃了我们 。 为了维系生计 , 在我十四岁那年的情人节前夕 , 黎莉潇不得不卖掉竹文霖曾视作心头宝贝的东山路新鲜感俱乐部 。
昔日访客络绎不绝的宅子变得门可罗雀 , 簇拥我周围的狂蜂浪蝶大都销声匿迹 。 黎莉潇开始为另一件她曾觉得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发愁——我的婚姻 。
在那些宁静的午后 , 当她喝着降价处理的咖啡 , 试图在昔日的社交圈里给我找寻丈夫时 , 我总是不厌其烦 。分页标题
看着我毫不领情的白眼 , 她哀怨地说 , 筱 , 我都二十九岁了 , 下次生日很可能就是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 , 我还图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放不下你 。 说着 , 两行泪沿光洁的脸庞淌下 。
我越来越无法忍受整天和黎莉潇共处一室 。
很快 , 生活出现转机 。 初夏的时候 , 我找到第一份工作 , 知觉主播 , 尤其是一对一的连线陌生人 。 虽然这也是托黎莉潇的帮忙 , 才得到的机会 , 但我欣然接受 。
工作地点恰恰是东山路新鲜感俱乐部 。 小时候我很厌恶这个听上去就十分暧昧的地方 。
第一次来的时候 , 我在街角撞见一坨蠕动的毛团 , 走近一看 , 是只流浪猫 , 叉开的尾巴正死死钳住一只血淋淋的老鼠 , 猫仰着脸 , 舔着血 , 煞是享受 。 这副恐怖景象成了我的童年梦魇 。
如今每天 , 我在俱乐部一泡就是十几个小时 , 虽然每次结束连线 , 总感觉气血上涌 , 脑袋边缘随时要炸裂似的难受 , 但比起收听黎莉潇的呜咽 , 头痛让我无拘无束 。
人活着 , 为丁点儿难得的舒坦 , 总要付出代价 。
在连线的空间里 , 影像是模糊的 , 就像走进一个既下着雪又刮着风 , 还艳阳高照的房间 。 一对一连线时 , 房间里总会出现一个游离在焦点之外的人影 , 由小珠子或小方块儿组成 , 时而站着 , 时而坐着 , 时而蹲着 。 我们都不发声 , 但我总能听见对方的话 。 话语内容无非是他们于时间或爱人的眷恋、感伤 , 有时候对方会蹦出一些生僻的话 , 诸如无尽的业务 , 替代品什么的 。 每当那时 , 耳膜会传来强烈的轰鸣 , 震颤过后 , 对方也就草草下线了 。
多数时候 , 他们需要的不是言语 。
当我下意识地发出抚触 , 组成身影的细小元件会迸裂、绽放 , 甚至散漫整个房间 , 然后慢慢地重回原样 。 那时我的双手会传来细润如流水的温热 。
连线对象的信息是保密的 。 尽管他们的成像结构每次都不同 , 但过了一阵子 , 我还是逐渐认出其中一位 。 每次与他连线 , 我总获得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 在房间里 , 声音没有性别的痕迹 , 我却认定 , 那是个男孩 。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 他说 。
在这里 , 引导的人应该是我 , 你是知道的 , 我说 。
难道你不想试着改变吗?
改变的结局往往不会很好 。
看来你还是没有放下……
放下什么?
竹文霖的消失 。 他的影子从头到脚 , 徐徐裂开 , 消散 。
我眼前一黑 , 手心传来彻骨的冰冷 。
他消失了一阵子 , 直到初秋时节 , 才又一次出现 。 这回他迟迟没有发话 , 只是戏谑般地绕着我转圈 , 每转一圈 , 身影就从方块儿变成圆珠 , 尔后回到方块儿 。
我终于不耐烦了 。
你是谁?
你真的忘了吗?
别绕关子了!
我没有……
你怎么知道竹文霖的?
那天临走时 , 我对你说 , 我们会再见的 。
我陷入沉默 。 他向我走来 , 抓住我的手 。 掌心传来一股滚烫 。 刹那间 , 所有事物变得清晰 , 除了他的脸 , 依旧闪现厚实的噪点 。 他拉着我冲出房间 , 落在一道斜坡上 。 我们向上奔跑 , 穿过丛生的荆棘 。 尖刺划破皮肉 , 我却毫无痛感 , 只见眼前人的蓬松卷发起伏不止 。
我们在山道边缘停下 。 山下风吹麦浪 , 原野中立着一棵干枯高树 , 在那里身披黑袍的人来回穿行 。 说“他们”是人 , 也不尽其实 。 黑袍只及腰 , 袒露着银光锃亮的细长双腿 。 身边的男孩指引我看向原野一处 , 黑袍人正举起工具放射闪光 , 将一个尚未完成包浆的人切割成两半 。
我的心似乎被溅出的黏液包裹 , 惊奇、愤怒、伤心、恐惧统统被锁住 , 不得宣泄 , 眼球深处传来剧痛 , 眼前一切顷刻间落入脉冲裂缝 , 化作虚有……
我们回到了房间 。 惊魂过后 , 我想起黎莉潇说过知觉交互系统的保护机制 , 会在遭受黑客攻击时强力退出 , 以保护连线主播的大脑不至烧坏 。分页标题
你为什么要黑我们的系统?
对不起 , 我也不想这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沉默良久 , 才又发来一条信息 。
竹小姐 , 请再来一次琥珀博物馆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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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视剧《环形世界》(2020)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