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朱践耳」他用纸和笔，让中国音乐走向世界朱践耳先生生前有一个愿望

朱践耳先生生前有一个愿望，就是想把他的《天地人和》音乐会再次搬上舞台。作为第十九届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参演节目，这台音乐会原本就已在上海交响乐团的乐季日程中。如今，斯人已逝，幽思长存。10月21日晚，上海交响乐团以这台《天地人和》音乐会向朱老致敬，翌日又举办“朱践耳作品研讨会”，以此缅怀这位中国交响乐的领路人。

《天地人和》音乐会现场图

开场前，上海交响乐团团长周平介绍说：“这台音乐会我们从一年前就开始策划了，当时朱践耳先生也一同参与了全程的策划。2004年，上交曾经演出过一台《天地人和》，但当时的曲目选择并未能涵盖先生的整个创作生涯。所以在这一次的策划中，我们选择了八首不同时期的作品，来全面展示朱践耳先生丰富的创作。虽然先生不幸于8月15日离开了我们，但我们依然可以在音乐中听到他对音乐的孜孜以求，这种精神将永远伴随着我们、激励着我们。我们经常说用世界语言讲中国故事，朱践耳先生的音乐就是在做这样一件事，上海交响乐团就是在做这样一件事，并且会一直做下去。”

音乐会分“天”、“地”、“人”、“和”四个篇章，选取了朱践耳先生创作的唢呐协奏曲《天乐》、第三交响曲《西藏》第一乐章、管弦乐《壮士行》、交响组曲《黔岭素描》第二乐章、《第九交响曲》第三乐章等八个作品选段。在著名指挥家陈燮阳执棒下，上海交响乐团呈现出朱践耳先生整个创作生涯不同的侧面，充满了诗情画意。最后，乐团返场交响诗《百年沧桑》的片段，在恢弘的音响中结束了音乐会，而观众热恋的掌声却显得依依不舍。

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著名作曲家叶小纲表示：“朱践耳先生一生的创作，给中国音乐留下了非常宝贵的财富。他的作品，无论群众性还是专业性，亦或是哲人的思考性，以及作为一个艺术家的独创性，都是非常优秀的，永远值得我们后辈学习、研究和分析。他对中国民族音乐和西方交响乐的结合与创新，都是具有开创性意义的。”

曾数度与朱老合作的著名指挥家阎惠昌则说：“今天晚上这场纪念朱践耳先生的音乐会非常的棒，真正展示出了上海交响乐团一流的水准。国内的乐团演奏外国作品可能都还不错，但能够把中国人自己的音乐演到今天像上交这样的水准，是非常不容易的，今晚我很受感动，去年和上交合作新春音乐会，我就感受到了乐团对于音乐的真诚态度。而今晚的呈现，我感到中国音乐走向世界的感觉。”

纪念

朱践耳

作品研讨会

在昨天的研讨会上，朱践耳多位生前好友或同事表示，朱先生的音乐创作始终立足中华大地，饱含对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的炽热情感。他具有学者的质疑精神与对世事的洞察力，坚守自己的独立见解，以贯穿一生的求真精神，对我国的音乐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他处事低调、为人谦逊，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有着一颗坚定而强大的心灵。

△ 出席“朱践耳作品研讨会”的嘉宾：朱老先生夫人舒群、朱老先生女儿朱卫苏，上海交响乐团名誉总监陈燮阳，市文联副主席陆在易，上海剧本创作中心艺术总监罗怀臻，中央音乐学院教授黄晓和、孔聪、秦文琛，上海大学音乐学院院长王勇，著名作曲家奚其明，上海音乐学院教授贾达群、陆培、朱世瑞、陈牧声，外国学者John Robison，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安国，《中国文化报》副总编辑赵忱，《人民音乐》原副总编于庆新，香港中乐团艺术总监阎惠昌，以及上海交响乐爱好者协会的代表。

“

陆在易：有一个名字，象征着执著；有一个名字，象征着与时间和生命赛跑时的顽强毅力；有一个名字，象征着永远的好学和不倦的追求；有一个名字，象征着才华、革新和创造力；有一个名字，象征着音乐表现社会和人性的深层思考；有一个名字，象征着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全部献给了我国的音乐创作事业，这个名字，就是姓朱，名践耳，朱践耳！朱践耳先生！

”“

张国勇：在我心目中真正的大师应该是具有充盈的人文情怀，深遂的哲理思想，高超的艺术技巧，达则兼济天下的宽广胸襟和对他人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善意博爱的气息。如果说我们身边有，或者曾经有过的话，朱老就是这样一位熠熠发光的大师。朱老一生高风亮节，嫉恶如仇，从不出卖自己的灵魂。对圈内的不正之风敢于直言，毫不妥协，在这个物欲横流、名利至上的社会里，更显高尚可贵。如今朱老已驾鹤西去，我们失去了一位心爱的老师，但他用心血谱写的音乐和伟大的人格魅力将在我的心中永存。

”“

梁茂春：朱践耳先生的一生是对中国现当代音乐史勤奋贡献的一生。他在音乐创作方面的贡献良多，主要的是在四个方面：一是歌曲创作方面，二是室内乐创作方面，三是交响音乐创作方面，四是音乐著述方面。这次上海交响乐团举办的音乐会——《朱践耳：天地人和》。这触及到了朱践耳作品的深度内涵。“天地人”三者的和谐与和平，这是朱践耳音乐创作的终极追求。“天地人合一”，这是朱践耳先生音乐创作的最高理想。而“天地人”三者，是以人为中心的，是以人为本的。他的交响乐作品，从总体上说，是对于中华民族精神的歌颂，是人类灵魂的交响，体现了一种超越时空的宏观思考，是中国当代交响乐事业的一座丰碑。作曲家将探索的长矛投向了悠远的历史和深广的现实，表现了人类生存的大命题。朱践耳的交响曲属于今天，更属于未来。

”“

陈燮阳：朱践耳先生是一个非常真诚的人，我和他合作了二十年，他在创作回忆录里说，陈燮阳是我的挚友，我很不敢当，在他面前我是学生。这样一个温文儒雅的人，却有着强大的内心，他创作的音乐气势磅礴，而且每一部作品都有新的创造。这次音乐会的策划是他生前就有了，把这个音乐会再次复排。其实说起来朱老的每一部作品都很难演奏，但是能有这样的机会一起创作我觉得何其有幸啊。

”“

黄晓和：朱践耳是一位立足中国，放眼世界，直面现实，展望未来，与时俱进，勇于创新的作曲大师。他的音乐既展现出鲜明的民族气派，又具备沟通世界的语言；既富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又显露了高超的艺术技巧。他做人做事非常谦虚和低调，国内对他的宣传报道还比较欠缺，我深信在中国和世界音乐领域，他必将日益被广大人民群众认识、理解、肯定和爱戴。

”

斯人虽去，其音永存

声音

作为我国少数真正意义上的“交响乐作曲家”和“大作曲家”，朱践耳先生的重要性和地位是毋庸置疑的。10月21日晚，上海交响乐团重新创排的《天地人和》朱践耳作品专场音乐会在“馄饨皮”隆重献演。相较于2004年的同一主题音乐会，此次在曲目的选编上更丰富，与“天地人和”四字意象的契合度也更高，因此在展现朱老作品的内涵方面更具广度与深度。又由于作曲家的突然辞世，使得本场音乐会还具有了一种纪念意义。观众席中不乏沪上政要和文艺界名流，朱老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一曲呼应主题“天”的唢呐协奏曲《天乐》拉开音乐会序幕。简短而气势宏大的乐队序奏后，唢呐极具个性的嘹亮声音喷涌而出，十分具有戏剧性。该曲中，独奏家需使用大、中、小三种唢呐，不同的音区、不同的音色，随着音乐情绪与意境的变化而转换。朱老的这部作品演奏难度十分大，对唢呐独奏的技巧要求极高，上海民族乐团胡晨韵的演奏听来却流畅自然、毫无斧凿痕迹，华彩段落张力巨大、让人屏吸，其功力之深令人折服。

《第三交响曲——西藏》第一乐章“神秘之疆”对应“地”主题。在朱践耳的老搭档及其作品演绎权威的指挥家陈燮阳棒下，上交整体把握住了该作所要展现的西藏文化“神秘”与“明朗”并存相容的独特气质，一幅糅合了史诗传说、宗教文化和民俗生活等内容的宏大画卷在观众面前徐徐展开。

管弦乐《壮士行》、交响组曲《黔岭素描》第二乐章“吹直萧的老人”、交响音诗《纳西一奇》第三乐章“母女夜话”及管弦乐《南海渔歌》第一组曲的第三乐章“摇篮曲”共同演绎“人”主题。笔者认为，这一组作品深刻反映了朱老对于管弦乐形式与内涵的灵活运用与深刻理解、音乐形象与画面感的准确捕捉与恰当表达，以及音色配置效果的丰富想象与大胆实践。《壮士行》帕萨卡里亚乐章里凝重的通奏低音暗合充满艰难困苦的漫漫“前行路”，而赋格乐章中层层叠叠的旋律交错进行则象征了勇往直前、前仆后继的“壮士精神”。长笛与低音单簧管独奏交替表现“吹直萧的老人”那澄明而又略带孤独惆怅的心境以及大提琴与小提琴独奏展开的“母女夜话”都是如此地生动鲜明、如诗如画、沁人心脾。《南海渔歌》的“摇篮曲”为独奏大提琴的乐队伴奏背景里加入羽管键琴后的奇异音响效果，则简直令人拍案叫绝！长笛胡喆、低音单簧管李聪、小提琴李沛以及大提琴黄北星的独奏段落均是声韵兼备，可圈可点。

管弦乐《灯会》和《第九交响曲》第三乐章则共同诠释“和”这个最抽象、也最具中国文化特色与内涵的主题。“灯会”是中国人特有的节庆方式之一，张灯结彩、扶老携幼、赏灯猜谜，好不热闹祥和。为了特别突出民族喜庆气氛，朱老在这部管弦乐的配器中加入了一个庞大的民族打击乐组，笔者曾经听过同一乐团同一指挥的该作录音，而当此次现场听到上交锣鼓喧天，那排山倒海、撼天动地的巨大音流和澎湃活力扑面而来直渗入心的时候，那种让人震撼的欢腾气氛真是录音所无法重现的。《第九交响曲》总体色调压抑灰暗，体现了朱践耳作为一个始终清醒的知识分子的忧患意识、危机意识，而到了第三末乐章最后的四分钟朱老却突然笔锋一转，好似云开雾散，音乐情绪瞬间明朗，作曲家鬼斧神工般使用童声合唱，来抚慰人类的历史伤痛、来企盼未来世界“大同”，这无疑是对“和”这一主题最深刻、最终极地彰显与呼应。当春天少年合唱团的孩子们用他们天籁般的纯净嗓音悠悠唱起由朱老亲自作词的通俗质朴却饱含真情与深意的“摇篮曲”时，整个音乐厅瞬间被一股暖流包裹，让人感动不已。观众如瀑的掌声既是对孩子们动人演唱的鼓励、也是对陈燮阳和上海交响乐团倾情演出的致谢，更是对留给我们丰厚精神遗产的朱践耳先生的致敬与缅怀。

（文 / 陈智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