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墙壁,听够了人世间最揪心的哭声
论及生死,绝无小事。
《人间世》,一部豆瓣9.6分的国产纪录片,把镜头对准医院讲尽人间生死之事。
“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
在一帧帧与死神博弈的真实画面中,是生命的脆弱与珍贵。
只想等到那一声“妈妈”
每一对母亲和孩子,都是生死之交。
如果不是疾病,26岁的张丽君可能只是与你擦身而过的一个普通妈妈,和老公恩爱的生活在上海,肚子里怀着五个月大的孩子。
可是就在这时,她被查出了胰腺癌,而且是晚期。
癌症细胞凶险地扩张,但是因为她有身孕,无法从胰腺部分进行治疗。在确保孩子不会感染后,张丽君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放弃治疗最佳期,先把孩子生下来。
她说:“好歹我活了26年了,他还没有来世界看过一眼。”
这个决定不仅是为了孩子,同样也是为了她的老公。
她的老公才27岁,两人结婚不到一年,家里的喜字都还没有擦掉。
她担心自己离开后老公没有人陪,不愿意让他这辈子就这样一个人过。
第七个月,在羸弱的身体终于无法承受的时候,张丽君剖腹产出了“小笼包”。
她对孩子这样解释名字的由来:
“亲爱的小笼包,因为爸爸是是属龙的,妈妈是属蛇的,那一个是天龙,一个是地龙。你是我们的宝贝,我们取了个谐音,叫你小龙宝,上海话念出来就都一样啦,小笼包。”
早产儿小笼包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像是在张丽君的颓败的身体上长出的新生命,枯萎腐败的树上,落下新鲜的果实。
产后张丽君接受化疗,但为时已晚,她被确诊为一种恶性程度更高的癌症——印戒细胞癌。
“手术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医生摇了摇头。
在小笼包满月的第二天,张丽君隔着暖箱,给小笼包唱张悬的《宝贝》——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
唱着唱着,张丽君泣不成声。
因为化疗,她开始掉头发,呕吐。身体一遍遍地敲响警钟,告诉她:时间快到了。担心长大后的小笼包对于妈妈没有记忆,张丽君决定做些什么。
她开始给小笼包录制生日视频,一共18个,虽然虚弱,她依然笑对着镜头一遍一遍地说:“Hi,小笼包,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觉得录视频也不错,特别是每年生日的那种。这样他每年看到我都是年轻的样子。‘
哎,我已经20了,我已经30了,我已经50了,我娘还是那么年轻。’”
然而一转头,她依然满是不舍:“好想有奇迹发生,就可以一直抚养小笼包长大。”
张丽君也曾绝望:我该如何面对死亡?我好想听孩子叫我一声妈妈,和老公一起去旅行…….
但是死神不给张丽君再多一点的时间
,或许只有即将往生的人才会懂得那些词语的真谛:感恩,珍惜,世界的一草一木,稀松平常的日子变得弥足珍贵。
她的丈夫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心里的痛楚只有在妻子看不到的时候才会表露:“心好痛”。
面对妻子时,他咽下眼泪露出笑脸,想方设法地哄她高兴。
张丽君的病,是这个幸福之家的隐痛。越幸福,死亡就越残忍。
她的公公说:“下辈子你做我的女儿吧,让韩诗俊做我的女婿。”
生病之前,张丽君觉得世界很大,怎么也看不完;
生病之后,
张丽君又觉得世界很小,里面都是爱她的人。
几个月后张丽君癌细胞扩散,不幸去世。
此时,小笼包快要会叫“妈妈”了。
“人想救命,命不由人”
24岁的邹磊庆祝生日那天,和朋友出去吃了一顿海鲜。
可海鲜其实已经不鲜了。他怕浪费,就多吃了点。
结果过敏,导致消化道大出血。
在当地医院救治了三天都没有效果,家人决定让他转院。
拼命祈求,目光呆滞,刚来时,邹磊家人的状态几近疯狂
。
医生,是这个24岁的年轻生命,最后的希望。
主治医师毛主任决定,给邹磊做全身血液净化。
“现在看不了那么远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种治疗方案,可能给邹磊一条命,也可能因为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就医时间,在凝血功能差的情况下,加重病情,导致他的死亡。
“只要你们有一丝希望,我们总归要争取的,按照你们的意思做。”邹磊的家人决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血液净化开始。
家人们能做的,只有祈祷。
“扛过去,只要你能扛过去。”
大量血制品送过来,还是冰凉的。专用暖血仪器来不及调配,医生就轮流用手、胸口、腋下的体温暖血。
这些带着医生体温的血液被输进邹磊体内,氧饱和度上来了,病情没有继续恶化。
没有更糟,就是在变好。
邹磊的生命体征终于平稳,医生和家人刚松了口气。可这一口气还没喘完,最不希望老天开的玩笑,还是来了。
邹磊的上消化道出现应激性溃疡,从他的嘴,瞬间涌出了1000ml的鲜血。
他需要继续输血,可是下午抢救的时候已经用掉太多,血库要求医生提交申请。实在来不及了,毛医生自己打电话去求血库:
“你们(之前)很配合,给了我们六个单位。但是病人出现应激性溃疡,一下子出血1000ml……
没办法了兄弟,24岁啊,24岁啊。”
血,要到了。不间断地冲洗消化道,输血速度开到最快,能用的所有医疗措施,毫无保留地都用了。
医生用尽全身力气,可还是只能对家属说,“疾病来得太过凶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还有没有希望了……?”
“扛啊。我们也是在死扛。”
邹磊没能扛过来。
参与抢救的车医生,有连续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后来中秋节,邹磊的家人发来感谢信:
“ 临床有各种风险存在,现实也很残酷。
现在他已入土为安,我们也会逐步调整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祝愿您和ICU全体医护人员工作顺利,中秋快乐!
”车医生说,“这是从医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情况。
还是很感动。”
《人世间》呈现了世间最残酷的一面:人想救命,命不由人。生命的脆弱是活着的人想象不到的。
为陌生人打开一扇“生门”
生与死,其实是一个不歇的轮回,死亡的背后也会有一扇生门打开。
24岁的焦俞患上了脑部肿瘤,虽然转院进行治疗,但病情却直转急下,被确诊为脑死亡。
焦俞的家人忍住悲痛,决定把焦俞能用的器官全部捐献。
做出这个决定对于任何父母来说都不容易。
焦俞的妈妈边哭边说:“死了,火化了就是一把灰了,捐献出去反而可以救更多的人。”
他们的家庭承受了痛苦,所以不愿意看见其它的家庭再遭受这样的打击。
爸爸在“放弃抢救”的这个环节上,手颤抖着一直无法下笔。这时候一直哭泣的妈妈反而冷静下来:这个时候了,该签就得签。却又在签完了以后,失声痛哭:“我儿子得了这个病以后我都不敢哭,我怕他难受。”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爸爸妈妈在手术台前跟焦俞做最后的道别。
爸爸流着泪说:“
儿子,爸爸妈妈跟你告别了。本来这次来上海,也是给你做手术,但你自己的手术没有做成,没有把你的病治好,但反过来把你的有用的器官都要捐献给我们的病友。
这也是爸爸妈妈做出的选择,就没有征求儿子你的意见了。
请原谅爸爸妈妈。
你没有为我们养老送终,反而是爸爸送你了。”
最后,爸爸轻轻拍了拍儿子的额头。
“小子,走好。”
“不要责怪爸爸妈妈……”
焦俞躺在手术台上,医生们整齐地站立两旁,手术室里响起来庄严的悼词,人们沉默地鞠躬,表达对逝者的敬意。
“
你就想他现在变成一颗种子,又到新的生命中发芽了。”医生安慰二老。
焦俞的七个器官成功配型了六个,可以拯救四条人命。他明亮的眼睛,可以让两个人重见光明。
天底下最悲痛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来生我们再做一家人。
用最后的力气,拼了命阻挡死神的妈妈,换来了孩子的新生;“没办法了”的医生,还是要收拾好情绪,抢救下一个患者;
送走黑发人的老人,用儿子的器官延续他人的生命。
生者的世界,因为有爱的羁绊而到处充满留恋。
生命没有奇迹,但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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