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普敦百万家庭面临限量用水,一个现代化的城市何以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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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普敦是南非第二大城市,在持续三年的干旱之后,政府宣布将于 5 月 11 日施行“零水日”(Day Zero)。届时,这座城市超过一百万户家庭的水龙头将被“关闭”,人们需要在城市内新设立的 200 个供水站前排队取水,每人每天限量供应 25 公升。

“我们习惯了一打开水龙头就会出水,这好像再自然不过了。但最近几年,开普敦人开始慢慢学着怎么和越来越干旱的日常共处。”Tom Sanya 是开普敦大学建筑学院的资深讲师,他告诉《好奇心日报》,自己已经开始计算一家人的日常用水量,缩短淋浴时间、降低冲厕频率,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洗车的时间了。

在开普敦许多官方或非官方的网站上人们都能看到日常用水量的计算表:淋浴 5 分钟需要耗费 45 公升的水,冲厕 5 次约为 25 公升,给你的花园浇水 15 分钟会用上 150 公升……绝大部分酒店已经收起了每个房间浴缸的塞子,一些路上洗车行也被明令禁止。

开普敦是南非著名的旅游目的地,一个被认为在世界最干旱的角落有效管理着生态和环境的城市,但在这场被认为“384 年来最严重”的干旱之后,如 Sanya 一样,人们开始追问是什么出现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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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普敦百万家庭面临限量用水,一个现代化的城市何以至此?

水资源紧缺常被认为是难民的生活困境,如今,开普敦成为第一个需要处理日常供水困难的大都市(图 / flickr)

桶装水、水槽、钻井设备……“零水日”前的紧俏物

Sanya 工作的开普敦大学正值假期,校园内的学生较少,餐厅还在照常营业。最初,Sanya 的同事们还在讨论,降低公共洗手间的冲厕次数是否“文明”,男士小便池的自动冲洗设施早已被拆除,“如今这些早就不是问题了”。

去年 8 月,Sanya 购买了设备,在自己家的后院设置了一口井。他生活在开普敦靠近海岸线的 Muizenberg。“我运气比较好,去年就买下了这套设备”,如今,钻井的工具成了抢手货,大部分五金店的现货已经被前购一空。根据《卫报》的报道,现在想要买到钻井设备,最快也要等上一年,且价格昂贵。

恐慌情绪持续蔓延,同样被抢购一空的还有瓶装水、水槽、蓄水池、泳池盖布……瓶装水的价格一路走高,库存迅速减少,许多超市已经开始限购。

曾经的种族隔离和之后的收入分化,这座城市不同阶层的人们居住在完全不同的空间内。一面是滨海的高档寓所,有游泳池,配备了自动喷淋系统的草坪和私家花园,另一面是大片的非正式居住区,人们更常使用的称呼是“贫民窟”。开普敦的总人口约为 400 万,其中 100 万就居住在这样的非正式居住区内,这里的家庭没有独立的水龙头,在社区内,差不多每 200 米就有一处公共的水龙头。

“实际上,这些非正式居住区的人们长久以来已经生活在‘零水日’的状态中了(a perpetual state of Day Zero)。”Sanya 称,他们“被迫”习惯了这种缺水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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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普敦最大的水库 Theewaterskloof 的蓄水量告急,截止当地时间 2018 年 2 月 12 日的数据,只有 12%(图 / independent.co.uk)

Kirsty Carden 是 Sanya 的同事,开普敦大学“未来水协会”(Future Water Institute)的研究员。她接受了《每日邮报》的采访,谈及水资源浪费时人们最常使用的图片是破损漏水的水龙头,背景是残破的居住状况,似乎在暗示糟糕的居住状况对环境造成的破坏。

但这是一种“污名化”,在开普敦,1/4 的人口居住在贫民窟,但他们仅仅使用了 4.5% 的用水。“那些拥有私家花园和泳池的人消耗了更多的水资源,他们消耗的方式更‘体面’,也更便利,打开水龙头就好,人们也心安理得,‘我为它付过费了。’”

那些被认为文明、高档、经过专业设计的建筑和城市空间,大多忽略水资源的消耗。“对很多开普敦家庭来说,50% 的日常用水被用来灌溉草坪,20% 用来冲洗厕所,许多商业大厦在空调系统上使用了 60% 的水,而且都是饮用水,很少人研究过这些能否被灰水(greywater,生活废水或生产流程中未被吸收的废水)或其他代替。”Sanya 还记得最早从 2012 年,他在给学生上课时就反复提及这些数据。“但谁都没想到灾难来临时,它们离我们这么近。”

“这些本可以通过绿色建筑的设计获得改变”,在南非,已经有许多建筑设计师和开发商为建筑申请绿色建筑委员会的认证,有的通过“被动式设计”(passive design),降低了建筑物的能耗,或是循环使用灰水。“但直到今天,人们仍然认为这不过是一种‘政治正确’。”

自然灾害可以被预测吗?政府可以提前做些什么?

Tom Sanya 出生在非洲东部的乌干达。“童年时期我有过更糟糕的经历,这次并不会觉得恐慌”,17 岁前,Sanya 每天都要骑着自行车,到 15 公里以外的地方取水,用水桶装上 40 公升的水再骑车回家。乌干达的村庄里,几乎每一户家庭都需要依靠微薄的水维持生活。

“但开普敦不同,这里是现代化的都市,这意味着,人们对这座城市是有期待的,城市对住在这里的人们负有责任。”

关于这场灾难的问责仍在进行中,一座城市的水源、供水分配,以及为什么没能更早地开发替代性水源都成为人们讨论的焦点。

对单一水源的过度依赖被认为是一大原因。长久以来,开普敦的水源“靠天吃饭”--干旱的年份限量供水,等雨量丰沛时再慢慢丰库。七十年代开始兴建的六大水库是这座城市水的最重要来源,几乎没有成规模的替代性用水。“严重依赖少数的几座水库,靠它们收集雨水来养活一座城市。这样一种水系统在面临如今这种极端天气时毫无抵抗力,没有丝毫弹性可言。”

1995 年至今,开普敦的人口增长了 79%,而水的存储量只增加了 15%。

通常开普敦的降水集中在每年的 6 月至 8 月,2015 年开始的大旱,降水严重不足,绿地枯萎、泳池也大多干旱。截止当地时间 2 月 12 日,六大水库的储水量为 24.9%,官方提示,一旦这个数值降到 13.5% 以下,城市正常供水将会被关闭,这也是“零水日”被迫实行的缘故。目前,这座城市最大的水库 Theewaterskloof 只有 12% 的储水。

“零水日”的具体时间几经更改,原本预计将在 4 月初,如今被推迟了一个月,延缓到 5 月 11 日。推迟的原因并不是当地时间 2 月 10 日的降雨。虽然这场降雨来得及时,人们纷纷拿出家中的锅碗瓢盆接水,有的人甚至站在雨中用肌肤感受久违的雨水,可惜的是这场降雨仅能带来 2~10 毫米的降水量,无助于缓解旱情。

推迟的原因主要来自一些农户自愿减少农业用水,但 Sanya 指出这也意味着食物和酒等产品的产量将会降低。

附近 Groenlands 农场的一些农场主愿意向城市供水,他们已经建立了相对持续的水循环系统。开普敦的居民也已经持续减少农业用水,有一些人找到了替代性的水源,比如凿井。

但学者们开始担心,水危机会带来更大程度的经济影响。最先受到冲击的是农业,人们指责在持续干旱的 2017 年,政府甚至批准了几处葡萄园的新建。但农业受到冲击,许多就业岗位逐渐消失。这些劳动力很多就生活在非正式居住区。

“我们批判一些农场主一心生意,称赞另一些自愿建设农业用水,但很少人注意到,在这些农场工作的农民会丢掉工作。影响是系统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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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普敦百万家庭面临限量用水,一个现代化的城市何以至此?干涸的泳池(图 / The Guardian)

“我并不乐于讨论政治,但这背后确实有复杂的政治关系”

Sanya 的同事,开普敦大学环境和地理科学系的副教授 Gina Ziervogel 更加直接,这场灾难就是“人祸”。

南非国家政府是由南非非洲人民国民大会(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 ANC)执政,开普敦所在的西开普省则是由反对党民主联盟(Democratic Alliance,DA)管理。《经济学人》指出,DA 指责 ANC 拒绝为水利项目提供资金。

长期以来,农业用水的配额由国家政府掌控,省政府无权干涉。前者同样拥有建设水利等基础设施的资源,管控城市供水、其他市政,以及西开普省的农业部分,包括开普敦东部的大型酒庄等等。

在干旱开始的两年内,专家批评国家政府没能减少对农业的供水,这加剧了如今的困难状况。甚至批准了几处葡萄园的新建。如何维持城市用水和农业发展用水,成了悬而未决的难题。

2015 年,在西开普省的供水系统中,农业配额为 40%,城市占 60%。严重干旱已经影响到了库存。但国家水和卫生部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减少农业配水,

2015 年湿年的降水量较低,西开普省政府向国家申请资金用于钻井和建设水循环系统,但这一要求被拒绝了。第二年,国家政府承认了西开普省宣布的 30 个干旱区中的 5 个,但开普敦市未被列为其中。直到 2017 年 10 月,国家政府仍然没有下拨救灾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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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普敦百万家庭面临限量用水,一个现代化的城市何以至此?排队取水的人们(图 / The Guardian)

威特沃特斯兰德大学的教授 David Olivier 曾在 2017 年 12 月撰文,认为最大焦点在于西开普省政府是否对这场危机处理有效,这其中暴露问题的核心是政治,而不是降雨。

Tom Sanya 称自己并不喜欢讨论政治,但这场危机确是政治性的。许多年来,省政府向中央要求资源进行基础设施建设,都不被支持。在过去的 15 年间,开普敦人口持续增长,这座城市也可以保证水的供应,这并不容易。如今开普敦的第三大水库 Berg River, 在修建之前,西开普省花了很长时间游说国家政府,直到 2002 年才获得批准。2009 年最终建成。“如果没有它,很难想象今天我们怎么面对这场危机。”

《纽约时报》曾采访了南非水务部门的工作人员,他们称,早在 2007 年,水务部门就曾提醒这座城市需要重新考虑地下水或是其他新的水源。开普敦这座城市的地方政府同样有过错。去年,他们“舍近求远”,没有进行地下水开采,反而花费时间经历建设海水淡化系统,收效甚微。

西开普省的省长 Helen Zille 试图将原因归咎于严峻的干旱,认为它不可预测。南非气象局的回答是:责怪天气、气候或是天气预报系统是推卸责任,为政治不作为,长期以来都有多个学科的研究指出,南非这个国家、西开普省和开普敦所面临的水危机。

目前,Sanya 和他的同事们正在未来水协会(Future Water Institute)进行水敏感都市设计,这是建筑设计、城市规划、环境设计等多个学科的交叉领域。研究雨水收集系统、可持续的排水系统、整合性的水资源管理、水储备和用水需求关系,以及水资源背后的社会平等问题。

气候变化会带来更频繁的降雨和干旱。在开普敦,干旱会成为“新的常态”(new normal)。“我希望这场水危机能把大家从过去那种安稳的生活里叫醒,以开始研究这座城市的转型,变得更有弹性。”

题图:independent.co.u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