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何观察朝鲜作者丨王晓枫来源丨凤凰WE

你要看的是不是《我们如何观察朝鲜》？如果是，那就说明你找对了，缘分啊，继续往下看吧。。。健康摘要： 2018-01-24 网际商业联盟网际商业联盟关注我们查看更多视频

正文开始：

作者丨王晓枫

来源丨凤凰WEEKLY（phoenixweekly）

每次朝鲜要在试验场搞事情，全球媒体都会引用一家美国机构的数据，这就是著名的“北纬38度”（38 North）网站。

该网站以卫星图片和数据分析研究朝鲜著称，很多人以为它是一家纯关注朝鲜事务的媒体，但实际上，它是美国著名私立大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美韩研究中心旗下的一个项目机构。该机构办公地位于一栋普通教学楼内，只有几间办公室，常驻研究人员也屈指可数。

是什么让这个小而精的研究机构准确洞悉朝鲜动向，剖析核试验和导弹发射背后的深层原因？《凤凰周刊》近日到访此机构，专访项目创始人珍妮·唐（Jenny Town）和卫星图片研究第一人、高级研究员柯蒂斯·麦尔文（Curtis Melvin），聊聊他们是如何紧盯朝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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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38度”网站于2010年成立，资金来自卡内基基金会和麦克阿瑟基金会等私人机构。创始人珍妮·唐（左）出生于韩国釜山，曾在美国维斯特玛大学攻读东亚研究和国际关系专业，后来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美韩研究中心从事朝韩问题研究。柯蒂斯·麦尔文（右）毕业于乔治梅森大学经济学系，从事朝鲜问题研究近20年，如今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美韩研究中心高级研究

员。

成立初衷：应对媒体不实报道

2017年临近末尾，弗吉尼亚的清晨像往常一样阴冷。柯蒂斯·麦尔文早早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因为忙着撰写评估朝鲜经济的报告，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甚至来不及刮胡须。他的工作，是通过大量观察分析有关朝鲜的卫星照片，从不易察觉的蛛丝马迹中解读发生在朝鲜的各种动向。

毕业于乔治梅森大学经济学系的麦尔文从事朝鲜问题研究近20年，如今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美韩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负责为该中心的核心项目撰写分析报告。

他所在的“北纬38度”网站，由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朝韩问题专家珍妮·唐和乔尔·威特于2010年成立，资金来自卡内基基金会和麦克阿瑟基金会等私人机构。虽然很多国家的政府人员都与该机构有交往，但其并未接受任何官方资助。采访当日，珍妮·唐还收到来自复旦大学的礼物——他们会定期与一些中国研究机构进行咨询交流。

珍妮·唐看上去非常年轻，无法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研究项目的创始人，如今美韩研究中心一切事务都由她打理。经历传奇的她出生于韩国釜山，三岁前都在孤儿院度过的，后来她被一对美国夫妇领养来到美国明尼苏达州。有着东方身份认同的她，在维斯特玛大学攻读东亚研究和国际关系专业。毕业后，为了对出生地韩国有更多了解，珍妮·唐于2004年回到韩国，并在那里生活了两年。

回到美国后，珍妮·唐深刻感受到当地媒体对朝韩问题了解的片面性，为了应对媒体对朝鲜错误且不加分析的报道，她决定成立一个有针对性研究朝鲜的机构。她告诉《凤凰周刊》，“我们采用公开资源、商业卫星、朝鲜媒体以及可信度较高朝鲜数据资源进行研究，为了确保文章高质量，我们要求学者必须用实例证明论点，不能仅是猜测。”

“北纬38度”的研究宗旨，是使用多个信息源佐证结论的准确性。珍妮·唐认为，仅靠单一信息源很难保证准确性。即便是朝鲜官方网站信息也不能完全相信，例如，朝鲜公布预算百分比，但不公布具体数额。虽然不能确定朝方数据准确性，但这些数据会让我们知道朝鲜人如何认识自己以及他们希望外界如何看待他们。

为了确保文章质量，该机构成立之初，两周才发表一篇文章；如今随着研究人员增多以及国际社会对朝鲜事务的关注度日趋增长，文章数量大幅增加，平均一周两到三篇文章。2016年由于朝鲜频繁发射导弹，他们甚至一周发表四到五篇文章。

除了对准确性精益求精，“北纬38度”还要求研究人员拥有丰富的朝鲜研究经验，他们中有些人经常出入朝鲜，有些人曾和朝鲜人一起工作。但因为制裁和旅行禁令，如今越来越难找到这样精通朝鲜事务的人员，因为越来越少有人能接触到朝鲜内部。

“一开始为了寻找宫殿”

麦尔文有着丰富的朝鲜研究经验。1996年，他游历东南亚期间在“旅游指南”上看到关于朝鲜的信息，激发了他对这个神秘国度的兴趣。为了获得更多信息，他一直寻找途径游历朝鲜，但由于美国人赴朝旅行的限制，直到2004年他才得以跟随一个欧洲共产主义团体赴朝旅行。2005年，他故地重游。

那两次旅行中，朝鲜官方对游客严格管控，不让他们接触很多事物，麦尔文亦无法对朝鲜有深入了解。当时的好奇心促使他开始用卫星图片研究朝鲜——因为卫星图片是唯一能让他看到被朝鲜官方试图掩盖的真相的工具，这也让他成为首个采用卫星图片研究朝鲜的非政府人员。

2011年，“北纬38度”开始大量购买并用卫星图片进行研究，图片主要供应商是DigitalGlobe、Planet和AirbusDefence and Space等公司。这些卫星图片价值不菲，需要大量研究经费，每个服务商的特色也不同。

以Planet公司图片为例，这家公司每天都用卫星拍摄朝鲜全境，图片更新较快且便宜，但像素不高。如果要高清卫星图，每张至少要花费数百美元。如果是定制卫星图片，则要数千美元。因为照片更新不及时，研究人员有时会要求图片供应商按需拍摄特定照片。

用卫星图片研究朝鲜同样经历了一系列的演变。最初，研究人员用卫星来寻找金正日的宫殿。麦尔文解释说，在朝鲜有很多隐蔽的特定区域，这些区域专供金正日、家人和其他朝鲜高级官员将领居住，这些建筑物很容易被识别，因为它们占地面积很大，且被树林环绕。加上其他地方根本没树，只有金正日宫殿周围才有树木，让其脱颖而出。

“卫星图清楚显示，这些充满朝鲜特色的宫殿位于妙香山上，旁边还有私人湖泊。金正日曾向外界展示这些宫殿。然而在他死后，我们通过卫星图片发现，妙香山上的宫殿被拆除，现在卫星图片上已无它们的踪迹。”麦尔文说。

2015年，“北纬38度”曾使用卫星图片发现金正恩在朝鲜建造跑道——这些跑道被认为是用于起降小型飞机。报告指出，这些临近金正恩住所，有些甚至建在围墙内，与其父昔日专用的火车站相邻。其中一条跑道位于东部港口城市元山私人宅邸，跑道建在金正恩迎接NBA前球星罗德曼的直升机停机坪上。

2017年以来，“北纬38度”不时侦察到朝鲜新浦南造船厂有移动部件的活动，因此怀疑朝鲜正在进行军用舰艇的建造工作，很可能是要建造一艘新的潜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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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 38North”网站2017年11月16日披露，卫星图像显示朝鲜新浦南造船厂正在建造一艘新潜艇。造船厂中心的建造船坞毗邻的两个零部件堆场始终有各种零部件不断地进进出出，造船厂的龙门架和塔吊也不停地在船坞上面工作。图为持续的零部件进出建造船坞毗邻的零部件堆场，表明正在进行造船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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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件场的特写显示了潜艇耐压壳体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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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弹试验站的特写显示了服务塔的发射筒支持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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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全船池中停泊的新浦级，潜艇和潜水试验架

如何避免偏差与失误

相比于寻找领袖宫殿的猎奇行为，“北纬38度”研究人员的日常工作并非外界想象的那么新奇与刺激，他们每天的工作大都是通过分析枯燥的图片寻找线索和证据。麦尔文说，相比预测朝鲜何时核试验的不确定性，他更愿意通过分析卫星图片得出切实可靠的结论。

鉴于朝鲜信息高度不公开，研究人员只能通过解读卫星图片上建筑物推断朝鲜经济发展状况。例如，由于朝鲜不公布国内的预算情况，如果想得知朝鲜经济行为和军事预算，必须依靠分析基础设施建设和其他工程项目来推断经贸状况。

2015年，麦尔文从卫星图上发现朝鲜北部多个地方正在进行公路建设，这些地方原本只通火车。通过这一变化，他猜测这可能意味着朝鲜拥有私家车人数在增加。另外，建设这样的公路会为中朝贸易提供便利。他还注意到，朝鲜在边远地区建立手机基站，这意味着朝鲜人开始依靠手机作为通讯工具。之后，越来越多报道证实朝鲜人已使用智能手机，手机普及率大约为每七人中一人有手机。

鉴于朝鲜经济主要为其军事行为服务，因此研究经济常会意想不到指向军事设施。例如朝鲜制造战舰的“12月7日工厂”。一般朝鲜军工厂有三个名字，即真实名字、化名和外界命名。麦尔文将朝鲜媒体公布的金正日到访工厂照片和“12月7日工厂”卫星图片比对，发现这是同一地方，并确定其军方名称是KPA Unit 1501。而该工厂的民事用途之一是生产妇女用品。

虽然卫星图片对研究朝鲜有很大帮助，但有时也会出现偏差，因此需要咨询其他领域的专家。麦尔文曾在卫星图上看到平壤附近建有巨大冷却塔，他原本以为这是新核试验场地，但有专家表示，图片清楚显示了煤炭输送地点和发电机位置，因此这不是核试验场地，而是火电站。鉴于此，麦尔文发现，这是朝鲜自上世纪80年代首次修建火电站，根据其可分析建造火电站的原因以及电力输送何方。

虽然越来越多人开始使用卫星图片研究朝鲜，但这需要研究者对朝鲜有着深刻的了解，并能将卫星图片与数据库中各种有关朝鲜的资料进行比对，仅凭猜测很可能会闹出乌龙事件。譬如，乔治城大学的一个学生曾撰文说，朝鲜一个新建平台是导弹发射台，但麦尔文清楚记得朝鲜媒体报道过，金正日曾站在这个平台上视察过建筑工程，因此这不可能用作导弹发射。然而，该错误文章却被不少主流媒体广泛引用。

受到朝韩两方的“关注”

相比于基建设施，分析朝鲜导弹发射则难度极高。“北纬38度”的研究人员会通过卫星图片找到导弹发射地点，他们发现，近年来朝鲜同时在多地进行过导弹测试，以警告美国人无法对其进行“手术刀式”打击，更无法瞬间消灭朝鲜的反击报复能力。

2012年4月，韩国国防部门透露，朝鲜可能会在金日成诞辰一百周年之际，发射长距离导弹。“北纬38度”率先确认了这一消息——他们通过卫星图发现，火箭从西海卫星发射场被转移至发射台。不仅如此，由于卡车正在向发射平台输送原料，仪器被安置在起重架，周边植被被修剪以防发射时引发火灾——这说明导弹会立即被发射。

除了准确分析导弹的动向，“北纬38度”通过研究发现，韩国政府有时也会故弄玄虚。珍妮·唐指出，韩国和朝鲜一样善于宣传，他们常用朝鲜转移国民对国内事务的关注度。例如，2014年4月“岁月”号沉船事故发生后，美国时任总统奥巴马正好访问韩国，韩国国防部宣布朝鲜可能随时进行核武试验以回应奥巴马的来访，但“北纬38度”并没有从卫星图片上发现核试验基地有任何可疑迹象。

当时韩国国防部对“北纬38度”的观点进行了驳斥，他们称自己拥有的卫星图片更清晰。珍妮·唐说，“也许他们的卫星图片质量更高，或者他们有自己的地面间谍，但我们基于严谨的研究并未发现发射迹象。事后证明我们是对的。”

不仅韩国政府关注“北纬38度”的研究，朝鲜方面也密切关注。“我常常发现，阅读我文章的一些人IP地址来自朝鲜，说明他们也在关注我们的研究，而且并未掩饰。”麦尔文笑着说，“更有趣的是，当我发表有关朝鲜某重要建筑设施文章后，这些建筑就停工了，成了烂尾工程。”

除了卫星图片，今后“北纬38度”还将采用更先进技术研究朝鲜，比如采用多媒体手段，通过热成像制成3D效果图，并将研究重点更多放在经济能源领域。

虽然技术手段能够让他们对朝鲜研究日臻完善，但也面临很多困难。据麦尔文说，随着朝方不断删除其官方网站以及YouTube上信息，今后不仅要及时存档，还必须依靠更广泛图片作为研究资源，甚至包括中国游客拍摄的照片。比如，若是化妆品工厂，我们可以分析制作这些化妆品的原料是什么，他们如何获取（是国内资源还是进口资源），这些碎片化信息有助于全面了解朝鲜。

另一难点是研究朝鲜需要多方面的知识，而某个研究人员只精通个别领域，亟需其他行业专业人士辅助。例如，能源问题专家会帮助你深入了解朝鲜发电站发电能力、覆盖范围和如何输电等信息。“如果有更多领域专业人士能加入朝鲜问题研究，会极大弥补现有研究范畴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