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都在谈《无问西东》,你不应该不知道这位清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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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言立德,无问西东”是清华校歌的一小段,最近刷屏朋友圈的电影《无问西东》海报宣传语上改成了“只问深情,无问西东”。

也对,情之所至,力之所生。四个不同时代的清华学子,在滚滚时代洪流下,听凭自己内心的声音,站定身姿,找到灵魂栖所。

就在这首清华校歌诞生的同一年——1923年,35岁的芝加哥大学助理教授罗伯特·温德经过11天的旅行第一次抵达中国。

如果没有遇到正在芝加哥艺术学院留学的闻一多,温德也许会在芝加哥大学罗曼语系平淡工作几十年,然后领一份不错的退休金,终老于美利坚故土。

不过,那个时候世界还正年轻。 温德告诉闻一多:“我梦想一个世界 ———我描述了这个世界的样子。闻一多说,‘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应该去中国。’”

温德得到的是六十年颠沛流离,中国北伐、抗日、内战和文革。从东南大学、清华大学、西南联大到北京大学,他一路参与中国高等教育的从无到有,与吴宓、闻一多、李约瑟、费正清成为挚友,教出了季羡林、钱钟书杨绛夫妇和何兆武这样的学生,直到1987年在北大承泽园走完的百岁一生。

温德这一辈子,视美国的安乐生活为行尸走肉,“求仁得仁,无问西东”。来清华任教是闻一多推荐的,他遭暗杀后,骨灰多年藏在温德住所。

杨绛这样曾说她和钱钟书先生共同的这位老师:“温先生爱中国,爱中国的文化,爱中国的人民。他的友好里很多是知名的进步知识分子。他爱的当然是新中国,可是几十年来,他只和我们这群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共甘苦、同命运”。

以下仅以张中行先生写的一篇文章来追忆这位温德先生。我们也推荐这本《温德先生》,它问世于2016年,不是一部太新的书,但当你想了解这段清华历史的时候,它就默默地等在那里等你打开它(购买链接见文末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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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中行:《老温德》

老温德来中国,先在南京东南大学教书,两年后来北京,到清华大学教书。其后,抗战时期,随清华到昆明西南联大,胜利后回北京,直到解放后,一九五二年高等学校院系调整,因为他是教文学方面课的,所以划归北京大学。

我三十年代初在北京大学上学,其时他在清华大学任教,我没听过他的课,直到七十年代初,不只同他没有一面之识,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写他呢?是因为一九七一年春夏之际,我自干校改造放还,大部分时间住在北京大学朗润园(在校园东北部),他的住所在朗润园西端石桥以西,住得近,常常在湖滨的小路上相遇,有招手或点头之谊,又他的生活与常人不尽同,使我有时想到一些问题,或至少是他升天之后,看到人非物也非,不免有些怅惘,所以想说几句。

关于他,有大节,依中国的传统,排在首位的应该是“德”。他正直,热情,同情弱者,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生活境界也高,热爱一切美和善的,包括中国的文化和多种生活方式,绘画、音乐等更不用说。其次是学识,他通晓英、法、德、西班牙、希腊、拉丁几种文字,对西方文学的各个方面都有深入的研究,开过多种课,都讲得好。再其次是多才与艺,比如游泳,据说他能仰卧在水面看书。所有这些,介绍他的文章都已经着重写了,也就可以不再说。

剩下可说的就只有我心目中的他,或者说,我的印象。我最初看见他,以一九七一年计,他生于一八八七年,其时已经是八十三岁。朗润园的布局是,一片陆地,上有宫殿式建筑,四外有形状各异、大小不等而连起来的湖水围着。湖以外,东部和北部,北京大学新建了几座职工宿舍楼;西部有个椭圆形小院,西端建了一排坐西向东的平房。湖滨都是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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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多岁的温德在北大承泽园

老温德住西部那个小院,我住东部的楼房,出门,沿湖滨走,路遇的机会就非常多。他总是骑自行车,不快,高高的个子,态度虽然郑重而显得和善。问别人,知道是教英语的温特,一个独身的美国老人。日子长了,关于他就所知渐多。他多年独身,同他一起住的是一对老而不很老的张姓夫妇,推想是找来做家务活的。夫妇居室,人之大伦,自然就不免生孩子,到我注意这个小院的时候,孩子大了,还不只一个,也都在一起住。院子不算小,春暖以后,直到秋末,满院都是花,推想是主人爱,张姓夫妇才这样经管的。饮食情况如何,没听说过,只听说这老人吃牛奶多,每天要五六瓶。还吃些很怪的东西,其中一种是糠,粮店不卖,要到乡下去找。我想,他的健壮,高寿,也许跟吃糠有关系,但吃的目的是健消化系统,还是补充什么营养,我不知道。

连续有十年以上吧,他,就我看见的说,没有什么大变化。还是常骑自行车在湖滨绕,可是回到他那个小院就关在屋里,因为我从院门外过,总要往里望望,看不见他。后来,是他跨过九十岁大关以后,生活有两种显著的变化。一种是不知为什么,在小院内的靠北部,学校给他修建了较为高大的北房,大概是三间吧,外罩水泥,新样式的。另一种是,仍然在湖滨绕,可是自行车换为轮椅,由张家的人推着。体力显然下降了,面容带一些颓唐。这一带住的人都感到,人不管怎样保养,终归战不过老;但都希望他能够活过百岁,也觉得他会活过百岁。后来,湖滨的路上看不见他了,到一九八七年初,实际活了九十九岁多一点,与马寅初先生一样,功亏一篑,未能给北京大学的校史增添珍奇的一笔,走了。

身史和心史,有没有一致的可能?大概没有。可以推想,以荣辱、苦乐的大项目为限,比如身史多荣,心史就未必是这样;身史多乐,心史就未必是这样。以剧场为喻,身史是前台的情况,心史是后台的情况,只有到后台,才能看到卸妆之后的本色。可惜我们买票看戏,不能到后台转转,也就只好不看本色而只看表演了。可见彻底了解一个人,或说全面了解一个人,并不容易;对于老温德,因为他的经历不同于常人,我就更有这样的感觉。

还是安于一知半解吧。他走了,虽然差一点点未满百岁,终归是得了希有的高寿,以及许多人的尊敬和怀念。他多年独身,但他曾经浪漫,希望这浪漫不只给他留下苦,还给他留下甜蜜的记忆。他没有亲属,走了以后,书籍、衣物,也许还有那个铁磬,如何处理呢?我没有问什么人,只是从他那小院门外过的时候,总要向里望望。先是花圃零落了;继而西房像是无人住了;至多四五年吧,西房和北房都拆掉,小院成为一片废墟。人世就是这样易变,从小院门外过的年轻人不少,还有谁记得在里面住几十年的这位孤独的人吗?真是逝者如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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