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24日，星期一上午，成都的天气很冷，今天是平安夜，西方的圣诞节在东方的成都又要热闹三天了。成都芸芸众生中的年轻人，其实大多数都只是把圣诞节当成了无拘无束大胆约会的最好的借口。

    李锌接到了东方富源投资管理公司财务经理刘洋的约会邀请，李锌很委婉地拒绝了，他决定在自己的家中，很冷清地度过这三个晚上，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因为他重感冒了，喷嚏和鼻涕不断，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不堪，因此，他没有胆量，也没有计划，去和朋友们或者约张嘉仪过这样浪漫的节日。

    回成都后，李锌第一个见面的人就是熊总。他们在一起喝茶吃饭，却很少喝酒，熊小川告诉李锌：“兄弟之间以后需要互相理解，大家都在说，酒是一包药，少喝点为好。”

    李锌与熊小川那边的合作的事情，一直进展十分顺利，李锌只是在幕后，他对所有的人都保密了，这是现阶段他最大的秘密。熊小川告诉李锌，他们的合资公司，将在元旦之后，重新开张！公司的名字不改变。李锌的内心没有多少激动的感觉，就要做老板了，虽然他是小股东，但是，李锌还是隐约地觉得自己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太顺利了呢？

    张嘉仪与王可心，这些天经常在一起，她们一起快快乐乐地感受可心孕育新生命的欢乐。偶尔间，王可心也会小心翼翼地问嘉仪，她与许量的感情进展，嘉仪都笑而不语，她不想让可心看出她内心的苦涩：爱情毕竟是世界上最珍稀之物，许量的逃避和自己的坚持，其实最主要的矛盾是要不要爱情的排他性和唯一性的问题！有时候，嘉仪很想向许量投降，但是她的个性和她对许量刻骨铭心的爱情，让她坚持下来了，虽然她在去普陀山礼佛的前后，曾经有心甘情愿去做许量生活中的其中的一个女人的强烈愿望，但是，现在她决定：如果命运一定要与别的女人分享许量的话，她宁愿不要许量！她在表面平静，内心波涛汹涌之中，等待许量最终的决定，她没有去提醒许量，他应该记得自己与他之间的2008年5月见面的约定！见了那一面，无论是得到，还是放弃了对许量的爱情，嘉仪都会觉得自己这生的爱情之路是走到了尽头。即使从肖希权那里知道许量即将远走澳洲，她也忍耐住心中的万般寂寞和千种温柔，没有去找许量，她甚至也懒得去问许量，为什么在普陀山那样神秘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来寻找过自己？这些都完全不重要了。许量的样子，已经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开始淡漠了，现在的李锌，倒是让张嘉仪觉得了世事的变幻莫测，有时候，她和王可心议论得最多的却是李锌的变化：一年前的“天下名都”小区的普普通通的一名保安，居然就这样迅速地变成了做民间资金借贷生意的公司老总！这是奇迹还是梦想？

    王可心和张嘉仪开玩笑地说：“李锌这小伙子，一年就一鸣惊人，脱胎换骨了，那么三五年呢？大有前途，十年就应该变成精英了。”张嘉仪却在心里说：“李锌的身上，越来越有了许量的坚毅和智慧的影子，这才是自己愿意接触他的原因。他是不是精英，我不关心。”

    有时候，嘉仪也会想：自己不是不知道李锌对自己的感情，只要他不过分，她也能够默认李锌作为朋友，甚至是好朋友对自己的关心了。但是，在张嘉仪意料之外的是李锌居然没有邀请自己一起过圣诞节！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会推辞几个要好的成都女老板希望和自己欢欢喜喜过西方洋人节日的邀请了。

    上午十点，嘉仪在利华科技公司的办公室里面，召开了2007年公司的工作总结会，她重奖了杰出的员工。她的助理卓小兰也意外地得到了丰厚的奖金，这让卓小兰内心很惭愧：她毕竟曾经勾结她原来的香港男朋友袁志强，对张嘉仪做了很多坏事。张总的大度让卓小兰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打算，她对李锌的感情也不在意了。卓小兰决定利用圣诞节、元旦节和春节这样几个节日好好地接触和认识一些新的朋友，在即将到来的2008年中，好好地把生活和事业重新设计一下，把在成都利华科技公司中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的日子，越过越滋润！

    嘉仪对自己公司的骨干们勉励道：“明年会更美好！”她完全有理由这样说：因为香港南海创业基金的主导，利华科技公司的境外上市的计划，一直在抓紧时间进行，据说进展很顺利。 

    此时此刻，李锌在成都世纪洪盛担保公司有中央空调温暖如春的办公室里面，他站在窗户前面，抬头仰望成都抑郁的铅灰色的天空。最近的工作不是很顺利，业务谈得多，做成的却很少，同时，公司也有一些放贷业务出现了展期和延缓支付利息等小问题，但是他的心情还是很好。因为今天就是平安夜了，所以，李锌就名正言顺地给张嘉仪发了一个朋友之间的问候短信。嘉仪就中止了讲话，很快回了短信，她觉得李锌现在也是自己重要的朋友之一。新朋友之间发短信息，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短信回复的时间。李锌看了一下时间，嘿嘿一笑：不到七秒种。看来她还是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心情好了，李锌就想认真开始今天的工作了。他去了黄总的办公室，他想把最近的工作设想，向自己公司的老板好好谈谈。在成都的民间资金市场中，李锌最佩服的老板就是许量，其次就是黄义仁。黄总能够从一个曾经声名狼藉的借高利贷的逃债的落魄者，在短短的一年内，用空手道从无到有创建了成都世纪洪盛担保公司，而且，现在公司的生意已经越来越红火了。世纪洪盛担保公司在全省的“连锁”计划已经正式开始了，而且进展异常顺利，公司的资金与人才也是越来越多了。

    在许量的东方富通公司逐步退出了成都的借贷市场之后，新出现的几家实力雄厚、规模大的担保公司和投资公司都没有世纪洪盛公司兴旺发达。

    明天就是元旦节了，黄义仁今天很有感慨地把自己胖胖的身体，陷入大班桌后面的黑皮椅子里，任凭思绪飞散开来，黄义仁回忆起：在2007年，他的生活与事业都有了新的开始和翻天覆地的变化。成都世纪洪盛担保公司现在已经开始与政府的有关部门在密切接触了，黄义仁现在的梦想是尽可能的去争取得到“小额贷款公司”的许可证，而且看起来一切环节都已经打通，事情进行得都很顺利。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成都的资金借贷公司，无论叫担保公司还是叫投资公司，大家都和以前的“高考”一般，千军万马地挤在一条独木桥上，但是黄义仁不害怕，他认为大家都喜欢做的事情，一定错不了！ 

    在踌躇满志中，他突然想起了许量！许量？他的东方富通投资管理公司，为什么不去争取那张很快就有可能颁发的“小额贷款公司” 出生的许可证呢？嘿嘿，就是这个男人，是他对自己的羞辱和打击，成就了自己高利贷生意的蓝海，现在他的动向也是自己的向导。可以这样说，我黄义仁一生最感谢也是最仇恨的人就是许量，没有他就没有世纪洪盛担保公司今天的成就与辉煌！正是有了如今的实力，黄义仁对许量压抑已久的仇恨在新年来临之际，出乎自己意料地好像是毒蛇一般从冬眠中提前苏醒了。

    当李锌出现在黄总办公室里的时候，黄义仁刚刚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如果有机会，他就向许量和许量的公司开战，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争，这是迟早都要来的……因为，黄义仁那个在重庆已经混出了“名堂”的小情人李佳佳前几天回到了成都。黄义仁自己都以为时光已经把被许量追债的羞辱与仇恨冲刷干净，但是，人类的仇恨毕竟与野兽的仇恨不一样，消灭了也可以再次被创造和激发出来：尤其是被女人点燃的仇恨如野火燎原。

    李佳佳没有急于与黄义仁见面，她只是和黄义仁通了一个电话，两个人语气故意很淡漠地互相问候寒暄了几句，然后，她们约定的见面地点，是成都东郊的三圣乡的老地方！那是许量收黄义仁的“烂帐”时候，对黄义仁采取跟踪和肉体打击以及精神侮辱的地方，也是李佳佳负气从成都离开，远走重庆的耻辱之地。

    在那里，李佳佳与黄义仁坐在一家冷冰冰的农家乐的包间里面，李佳佳故意不让服务员开空调，她说她内心很燥热。窗外是迷惘的黄绿色，黄义仁几乎快认不出来李佳佳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容易被人欺骗的小女人了，他能够感觉到她的目光如刀，完全能够杀人于无形之中。黄义仁心中，对许量隐蔽多时的仇恨，很快再次被李佳佳的冷艳点燃了。

    现在，李佳佳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了，她告诉黄义仁，她和他一样没有忘记一年前的耻辱！她这次回成都的最大目的，就是要找许量的麻烦：许量必须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李佳佳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一个小女人孤独地闯荡重庆的辛酸：她当过演员，也做过三陪小姐，还很短暂地被重庆的一个大老板包养了两个月。从精神到肉体上，李佳佳已经和一年前判若两人！

    前几天，李佳佳决定悄悄地回到成都，在重庆的老板朋友用奔驰车把自己送回成都的成渝高速路上，她开始她的复仇之旅！她没有打搅或者说惊动她的任何成都朋友，包括她以前的好朋友顾艺和父母。她在成都东门二环路附近找了一家经济型酒店住了下来：自古以来，女人的一生，要么是为了爱情，或者为了仇恨而活着。她准备长住，直到满意地看见了许量的悲惨下场之后，她才会再次离开成都。

    进了黄总的办公室，李锌就开始与黄总热情地讨论起来，内容很广泛，包括了中国民间资金市场的分析和公司下一步发展的一些建议。黄义仁看见李锌侃侃而谈的样子，把手中的茶杯拿起来，没有喝水又放下来，他在心中浮现出一个很奇怪的疑问：“难道李锌一年前，真的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穷保安吗？面前的完全是一名金融专业毕业的高才生嘛！在成都这样一个移民城市，有什么奇迹不能够创造呢？这就是生活啊，自己不也是由一名丧家犬变成了民间金融家了吗？”

    李锌没有发现黄义仁很重的心思，他自以为是的以为黄义仁在沉默中，从他专注的神态来看，肯定是在欣赏自己的才华，而不是心不在焉。

    当然，黄义仁是必须重视李锌这样的“干将”的，现在成都市进入民间资金市场的公司越来越多，而对资金借贷业务熟悉的人才，却越来越青黄不接。虽然，这小子很对不起女儿黄鹂，对她自始至终都是不冷不热的，害得黄鹂失意后只好有了另外的男朋友人选，但是，黄义仁记得电影演员葛优说的一句很经典的台词：“21世纪什么最贵？是人才！”他始终对李锌青睐有加，希望他能够把公司的业务做得更好。

    李锌度假回来以后，这几天，黄义仁和公司的其他人，都觉得李锌好像变得更加成熟了，尤其是他的眼神变得很深沉。黄义仁发现了李锌的变化，但是他不知道李锌已经与许量喜欢的女人张嘉仪成为了好朋友，否则他一定会好好利用这层关系。

    与此同时，韦伟在东方富源投资管理公司的日子却是很不好过。下午公司的年度总结会，他觉得很不好对付。

    他刚从公司老板钱大富的办公室里面出来。虽然，他的温州老板没有过分地说自己的不是，但是，韦伟已经体会到了公司的气氛开始不再利于自己的生存了。在走出老板办公室的时候，他碰见了许小露，只见她扭着蜂腰，招摇着从韦伟的身边飘过去，再留下了一句：“你好”的问候，韦伟用“恩”字做了回答。

    这个年轻女人，刚来公司的时候，谦虚谨慎，现在却似妖精一般，她原来在成都有名的“宫廷金宴”做客户经理，摇身一变成为做资金生意的熟手，在外面的资金市场上，做得是风生水起，在公司里面，又颇得人心，也是韦伟在公司的劲敌。他不知道，许小露已经听到了一些关于他在外面做自己的“私活”的风声，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稍后许助理居然会在钱大富面前替自己说情。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与好兄弟李锌通了一个电话。两个人都觉得，2008年的资金生意应该更好做，现在是“元旦”，俗称是“小年关”的时刻，企业需要民间资金借贷支持会越来越多，但是，李锌的意见也有道理：“韦哥，2008年，我们可能还不能够完全乐观。还有那位柳总的成都四海远大兴旺贸易有限公司的业务一定要更加关注！做贵重金属贸易已经不再是一种好的生意了，我们一定要做好准备。”

    韦伟放下电话，开始阴沉着脸陷入沉思。他仔细回忆与柳总做这单借贷业务的前因后果，分析和判断目前的状况，他现在还看不出有什么迹象表明柳总会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但是，他已经开始上心，认真关注这单创新的借贷业务的最终结果。于是，在忐忑不安之中，他给柳总打了电话，电话中他强调了资金本息的安全，也提醒他一定要按时支付本息，绝对不能够出现差错。

    柳总在电话中乐呵呵地说：“请韦总放心，我这边一切都好。”

    韦伟想到自己居然只是用一纸封条把柳总仓库中的贵重金属把握在手中的！他很后悔当初没有最终坚持派自己人去看守仓库，原因是半推半就地中了柳和平的“美人计”，还是被他一脸的真诚所打动，他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韦伟始终有些惴惴不安，尤如阳光下冬眠的蛇苏醒之后，在绿色的草地中乱窜。他决定，过几天，与李锌一起去看看柳总的仓库，这毕竟是他们一起做的“私活”，再好的兄弟，有利益一起得，有风险也应该一起扛。

    许量是在2007年的12月26日，圣诞节的狂欢夜之日的下午离开成都的。他走之前的12月24日下午，东方富通公司的办公室里面，从上海来了十名天宇集团的员工，他们是来接管已经全部买下的东方富通公司的。

    许总在双方律师的协助下，与上海女人洪羽菲以及同样来自上海的东方富通公司新的老总，办理好了东方富通公司一切交接手续之后，就离开公司了。

    临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之前，许量很久地坐在沙发上，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久久地注视对面矗立的那根“男根”一般的将近两米高的坚强无比的乌木雕塑，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完全没有了坚强的支撑。许量的精神世界完全“坐化”了，此时此刻，他觉得如果明年的金融危机万一轻飘飘地过去了，那么，他现在很从容地选择逃避成都的民间资金市场，就一定会成为世人的笑柄。

    上海女人洪羽菲站在许量的办公室外面的过道上，她还是那样风姿绰约，她尽可能语气平缓地对旁边新的老总说：“许总虽然不再是东方富通公司的老板了，但是，他的办公室你一定要给他完整地保留好。这是我老爸和我的意思。”

    洪羽菲和许量分手的时候，用力握住了这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的手，他的手和眼光都是冷冰冰的，不再是以前那样温暖，她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在现在的百感交集的心态下，与自己愉快地共进晚餐。许量只是对洪羽菲说了一句话：“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您和您父亲的了，我祝福新生的东方富通公司！” 洪羽菲微笑不语，她已经对未来的金融和证券市场开始悲观。

    同样的，现在的情形下，洪羽菲也不会去找同学李玫，她不想看见李玫那张一定是很冷漠的脸。她对成都的业务还不是很感兴趣。目前，东方富通公司还只是一个持有陈丹阳女士掌握的上市公司巨大权益的“工具公司”而已，东方富通公司已经成为上海天宇集团公司的全资子公司。新的东方富通公司是否在成都继续做资金借贷业务，那还是以后的规划。现在，天宇集团给成都管理层的指示只是尽可能地淡化业务。

    从此，东方富通公司正式地退出了成都的民间资金市场，但在暗中积极准备。成都同行以后都会觉得，没有许量的东方富通，这行业还真的少了很多的精彩。

    尽管，许量跟上海人的交易，他们做得很机密，但是，也在成都的同行中，引起了很多的猜疑与传闻，也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风波。许量也懒得去理会和解释。

    圣诞夜，许量是和许小露一起度过的。他们先是去吃了一顿大餐，然后，一起去了成都南二环路旁边的紫荆电影院，看了一场国外的大片。许小露很自然地与许量依靠得很紧，许量完全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与复杂的心情，她现在就是随时有可能用激情燃烧青春的女人。

    后来，许量没有答应小露她想和自己一起回家的建议，尽管自己非常寂寞，也不能够不防止自己内心汹涌的男女情欲和愿望，这样，对小露的将来才是非常公平的。他在行为的“进”与“退”之间，在内心的“欲望”与“道德”的沼泽之中挣扎，很艰难的、几乎是强行的把小露送回她的家之后，许量背影孤独地去了自家的屋顶花园。

    在那里，他接到了李玫的节日问候。

1998-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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