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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后 , 在隔离酒店 , 李超告诉谭海燕 , 有一天晚上他整整一夜没睡 , 打电话到了火神山医院 , 查到了母亲和奶奶已经去世的消息 。 那天 , 谭海燕和李超聊了一个多小时 , 谭海燕说:“我抱抱你吧!”
“这件事情困扰了我很久 , 中间一阵子我试图放弃拍摄 。 我真的受不了 , 我觉得我去给他们做一点事情 , 甚至买一片药 , 比把这个东西拍下来 , 对我的意义更重要 。 ”谭海燕对南方周末采访人员说 。
谭海燕是武汉人 , 疫情期间 , 身边不停有人急寻床位 , 她的一位好友的父亲因为初期找不到床位 , 找到床位后为时已晚 , 最后遗憾离世 。 这些无助和绝望时刻围困着谭海燕 。
“你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 如果不去做什么 , 你是有负罪感的 。 我跟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没事 , 但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 在那种情况下 , 你能怎么做?”
一位上海大姐拜托谭海燕买一盒酸奶送给正在楼下住院的女儿 。 谭海燕看完后回来告诉她 , 她才放下心来 。 后来她告诉谭海燕 , 自己从来都没有开口向别人要过东西 , 如果不是为了女儿 , 也不会请她帮忙 。 谭海燕对南方周末采访人员说 , “我听了很羞愧 , 人的尊严都是很强的 。 ”
彭博的故事 , 吴钦从头跟到尾 。 一次在走廊上 , 吴钦和彭博聊了四十多分钟 , 聊到病情和家庭生活 , 吴钦握着他的手说:“其实我非常的抱歉 , 我不能跟你感同身受 。 ”彭博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 “我希望你一辈子不要去感受这个东西 。 ”
有一天早上 , 王枫姣站在窗台边看见一只鸟 , 她伸出手 , 鸟飞了进来 。 这只小鸟站在窗户边 , 似乎想飞出去 , 她就打开了所有的窗 , 小鸟就飞走了 。 不一会儿 , 楼上倏忽也飞下了好多小鸟 。 王枫姣想的是 , 她也好想出去啊!她把这个故事告诉了吴钦 , 这个场景最后出现在纪录片里 。
“拍摄回去之后 , 无论多晚我都会去听一下他们说了些什么 。 ”吴钦对南方周末采访人员说 , “他们说想要的是什么 , 我马上就去做 。 ”
渐渐地 , 同事会调侃吴钦已经像个医生了 ,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拍摄的病人每天的恢复状况 , 并和他们成了好友 。 王枫姣会给吴钦发微信 , 拜托他买洗发水 。 有时 , 吴钦进病房仅仅是给患者送东西或聊天 。
谭海燕会试想其他人在那种情况下是否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 “他在里面没有牙刷 , 你不去给他买一把?他们要的所有东西都是日常里头唾手可得的 , 但在那种情况下 , 就变成了很难的事情 。 ”
患者痊愈后 , 谭海燕去患者家中回访 , 对方礼貌地请谭海燕吃东西和喝水 , 有的人觉得自己得过病 , 会当面拿给谭海燕另一瓶水 , 告诉她这瓶水自己没有喝 。 谭海燕每次都会吃东西和喝水 。
“那种情况下 , 你得吃 。 男病人出院了 , 站在楼下给了男同事一支烟 , 对方没有想那么多 , 觉得他们在红区待过 , 他们出生入死 。 我问同事 , 你抽了没 , 同事说 , 我抽了 。 ”谭海燕对南方周末采访人员说 。
谭海燕心里把敖慕麟和李超当成两个弟弟 , 她有时希望敖慕麟可以哭出来 , 因为他活得太沉重了 , 也太冷静和克制 。
李超平时会给谭海燕发自己做饭的照片 , 并告诉她 , 他要好好规划一下 ,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 4月27日 , 李超第一次出车 , 父母的遗照放在家里的桌子上 , 他坐在桌子旁边吃饭 , 一开始 , 谭海燕觉得是他在自言自语 , 后来才发现是说给父母听的——“你们都不在了 , 以后这个家就都靠我了 。 你们放心 , 我会让他们过好的 。 ”
无法遗忘的事情
9月17日 , 敖慕麟看完了纪录片 。 他在朋友圈写下:“晚上回到屋 , 母亲已经睡下 。 按了电视的回放键 , 一个人看完了这部片子 。 没有流泪 , 有些喘不上气 。 ”
4月中 , 通过一位以前的同事 , 敖慕麟了解到金银潭医院有这样一支拍摄队伍 , 也拍到了敖醒吾的一些画面 。 敖慕麟多次向谭海燕要父亲住院时的视频 , 谭海燕一直没有给他 , 纪录片中这些场景也基本被剪掉了 。 心理人士曾建议谭海燕 , 这些影像至少一年之后才能给亲属看 。
稿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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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金银潭|“我们能从这里走出来”——金银潭的日与夜(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