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逃”出工厂的年轻人,栖息在互联网工厂( 二 )


戎月也没想到一年之后的今天,她能有属于自己的一家店。回老家时,经常有年轻人跟戎月抱怨,“工作这么难找,不如我先去工厂呆两年。”戎月只会告诉他们,“去工厂还不如去便利店做售货员,起码能与人打交道,能获得更多信息。”
去工厂的毕业生中,也不乏真的想踏实从事制造业的人。
2020年毕业于普通二本机械自动化专业的张宇,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技术工人。刚毕业时,张宇就明白做“技术工人”是有门槛的,所以想着先踏实从一线做起,积累经验。
但很快,张宇就发现自己只是每天重复在流水线上干一件事,根本学不到任何东西。3个月过去了,张宇觉得自己的知识水平依然停留在书本上。
为了能够早些从事一些技术上的活,张宇想报个培训班,一打听才知道学费不菲,2万元。对于刚毕业不久的张宇来说,这不是小数目。
他询问了身边工友发现,愿意花这笔培训费的学员,大多数已经在工厂流水线上工作多年的人,离开这个行业不如学点东西往上再走一步。
往上走并不代表更好的工作环境和更好的待遇,比张宇大一届的学长在完成积累后去了深圳做工程师。张宇说,“公司制造设备卖给工厂,学长的工作内容是去现场调试,完成最终交付。”
这份听起来还不错的工作,工作体验却十分“劝退”,应届生试用期半年,月薪2500。工作一年几乎都在出差,只有一个月待在公司。而这一个月,张宇的学长几乎天天加班赶设备交付期。
张宇没有交那2万的培训费,10月份他从工厂辞职去考研了。
不愿去工厂的B面职业学院毕业生不愿去工厂的另一面,是工厂“用工荒”。
十年前,像富士康这样的“大厂”还是很受追捧的地方。如果想去富士康工作,身高、体重、年龄等都有硬性要求。一切达标后,男员工需上交1300元,女员工上交1200元才能入职。而一个普通员工的月薪仅470元。
现在,富士康这样的流水线工厂却遭遇了“用工荒”。9月底前,富士康急招20万名工人,并许下高额奖金。只要在职90天,在岗55天,遵纪守规,每个新人都能拿到10200元人民币。在郑州港区富士康,这个数字在几天前曾达到13000元。
但是即便如此,依然很难招到正在“逃离制造业”的年轻员工。
张宇|“逃”出工厂的年轻人,栖息在互联网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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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各类工厂的日子也不好过。
“招聘一名电工,薪酬6000-7000元”,前脚在深圳某QQ求职群发出消息的王峰,后脚就被踢出群聊。工人都嫌这点工资太低了。
可这和深圳普工4500元的工资“天花板”相比已经不算低了,王峰给出的“很少加班”也很人性化,但是却没人相信,毕竟工厂的薪资还是以加班为主。
浙江宁波,戴新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他所在的实木家具定制厂用人缺口高达30%,为了和“缺人”这个问题对抗,戴新不断给工人加薪,普工的工资从5000元上升到7000元。
企业招工的成本日渐提高,从业9年的蓝领招聘从业者李华深有体会。李华进入蓝领招聘行业,那时劳务市场正在发生“调转”。
2011年以前,个人想要进工厂是需要给劳务中介交钱的。李华入行的时候中介已经要开始掉头找工厂要钱了。“除非一些特别好的工厂,还需要个人支付400到800元介绍费。”再往后就没有个人交中介费的说法了。
相反,工厂招人成本逐渐提高。李华大概给算了笔账,现在市场上,工厂每从中介这里收一个人就要交大概相当于工人工资的15%-20%。现在普通电子厂的普工工资涨到4000-5500元,而且劳务公司介绍的工人每多干一个月就要交一个月中介费。这样看来,工厂每从中介那里招一个工人,一年就要花费6000元以上。
由此可见,工厂无论在工人薪资还是招工方面成本都有所上升,与此同时,摆在工厂面前更严峻的问题在于原材料的上涨。
2020年开始,锂、铝等原材料成本上涨了30%-40%,木料板材的成本价格则上涨了30%-50%,这种情况下,没有议价能力的小厂是扛不住一直给工人加薪的。
互联网成了新工厂?那这些出走工厂的年轻人都去哪了?“好些人都去送外卖了。”李华说,“现在有技术的人越来越难找了。”
据央视财经报道,2019年,中国快递业务从业人数已突破1000万人,餐饮外卖员总数已突破700万人,网约车司机总数突破3000万人。2020年的疫情更是加剧劳动力产业间的迁徙,疫情期间两个月内新增骑手58万人,其中40% 来自制造业工人。
另外,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9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也显示,农业人口转移从事第三产业的比重为51%,主要从事家政、物流、餐饮等服务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