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aystation5|富士康的大门正在关上( 二 )


十年之后 , 富士康的生活已然出现出不同的图景 。
对流水线上的工人们来说 , 超高强度的加班已经成为过去式 。 短视频、游戏、聚会、泡妞 , 开始出现在大家生活的间隙里 。

广场上的行李箱
旧真回忆起富士康的生活 , 并没有觉得这里如传言中那么可怖 。 在他的镜头里 , 富士康的街道、食堂、流水线、绿化共同呈现出一座被围起来的小型社会 。
只是在这里 , 所有人的生活都被充分得简化:上班、干活、下班、休息 。 12小时两班倒的制度将所有人的生活俨然成为两部分 。
上班的时候 , 王荣的生活非常简单 。 他需要无数次抬起手臂 , 完成眼前半成品手机的组装工作 。
在这座以全球最大苹果代工厂而闻名的工业基地里 , 一部小小的iPhone的生产步骤被划分得无比精细:测试、贴膜、撕膜、组装、检查外观、包装 , 轮到各个工站的活不一样 , 唯一的共同点是无数次的重复 。
王荣说起最开始的工作内容是贴泡棉 , 也就是拿着小镊子给每部苹果手机的5个固定位置贴5个小棉片 。 如果当天派分到头上的任务是1000多台手机 , 意味着要重复一个动作5000多次 。
“反正下班的时候觉得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 胳膊是疼 , 腿已经全麻了 。 ”
将这样简单且枯燥的流程重复上百上千次 , 形成稳定的肌肉记忆后 , 就意味着:你是一名合格的富士康工人了 。
最痛苦的还是夜班 。
根据工友们的经验 , 凌晨三点左右是整个夜晚里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 为了保持清醒 , 王荣只能一直在脑子里回忆白天看完的电视剧的情节 , “必须去想各种各样的事情 , 不然实在是困得遭不住 。 ”
有时候为了避免困到误事 , 他会主动站起来去上个厕所 。 后来发现这个策略不可行:频繁地上厕所就无法完成制定好的KPI 。
最难坚持的时候 , 眼前iPhone里的螺丝钉都好像在旋转 。
王荣只能咬牙坚持 。 他知道 , 他需要富士康的这份工作 。

来龙华觅工的年轻人
在富士康 , 想要顺利生活下去 , 关系、学历、情商必须得有一样 。
刚来富士康的时候 , 王荣身边的工友很多都是高中没有毕业、大专已经是相对的高学历水平;而到了今年 , 他甚至听说某条流水线上来了个一本大学的毕业生 。
富士康的大门 , 正在缩窄 。

身处富士康的人们没有意识到 , 眼前这座庞大的工厂 , 正在成为一辆末班车 。
王荣宿舍里八个人的床位来来往往 , 其中五张床都没有长期固定的住客 。 他记得 , 来得最短的一位只住了三天 。
那是个染着黄色头发的19岁男孩 , 因为受不了线长的残酷辱骂 , 当场反击 , 两天后就卷了铺盖走人 。
在富士康这座钢铁城市里 , 自有一套生存规则 。
对流水线上的工人来说 , 想要获得更高的收入 , 只能靠加班 。 而加班的机会和数量 , 多由线长来分配 。
线长 , 是富士康用人体系的分界线 。 线长及以上的等级 , 才有资格指挥他人干活 。 想要多加班 , 就必须“学会跟领导搞好关系 。 ”
王荣就深深懂得这个道理 。
来自湖南农村的他不善言辞 , 普通话都说不好的他也不喜欢和别人打太多交道 。
王荣记得自己有一次因为手慢而被线长大声斥责说:“笨得跟头猪一样”、“干不了就滚、这里不缺人”······王荣实在听不下去 , 回了一句“你怎么能这样骂人呢?”
果然 , 从第二天起 , 他就再也拿不到加班的机会了 。 没有加班 , 意味着他到手的收入就只剩不到3000元的底薪了 。
憋了一个多月 , 他还是先低头了 。 请线长吃了顿大盘鸡 , 喝了三瓶啤酒 , 王荣又可以继续加班了 。
但是加班的机会似乎越来越少 。
对富士康这种从事代工生产的加工基地来说 , 订单数量直接决定了工人的加班强度 。 苹果每次推出新的产品 , 富士康便会迎来小小的招工和订单旺季;热潮一过 , 厂区便会陷入相对的寂静 。
在旺季 , 富士康一天就能招工上万人 。 而这样的盛景 , 近两年内却很少再出现 。
以富士康在郑州的厂区为例 , 公众号“郑州FOXCONN招募中心”早在2022年春节前就预告 , “招募工作将于正月初四火热启动” , 但正式开放招工渠道时是2月26日 , 已经是正月十五 。 同时 , 招工人数也随之缩减 。
外部环境的变化同样影响着这座工厂的活力 。 以最近的例子来看 , 2021年 , 郑州富士康厂区获得苹果全部的iPhone 13 Pro Max、68%的iPhone 13以及60%的iPhone 13 Pro订单 。 但因为芯片危机爆发 , 即使在旺季 , 很多员工也无班可加 。 这一现象直到去年10-11月 , 芯片陆续到位后才缓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