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回头再看李黎频繁使用的喜剧化策略。直观上看，这种喜剧化效果产生于故事中人物的许多略显荒唐的行为。这些行为固然可笑，却不是肤浅的“搞笑”，而是“含泪的笑”：它们是以扭曲变形的形态，传递并释放出人物内心世界的巨大苦闷。而在更本质化的层面上，《水浒群星闪耀时》这本小说集，本身便是一次喜剧化的行为艺术：通过日常经验和凡俗情感的丰盛展开，它构成了对水浒世界英雄话语的一次讽拟。许多破除叙事幻觉的“闯入性元素”（如当代流行歌曲、语词概念甚至现实人名的闯入），也是为了服务于这讽拟的过程。
巴赫金在分析现代小说话语的发端问题时，曾经专门谈到过讽拟。他说，“讽拟不是作虚无的否定。要知道这里讽拟模拟的，全然不是主人公其人……而是他们在史诗中的英雄化”，并且“这嘲笑是以它们自身无力容纳的矛盾着的现实生活为背景的”。讽拟滑稽的形式，最终乃是指向看似统一、无疑问的话语世界背后，那种“未为它们自己感觉出来的矛盾的现实”（巴赫金《长篇小说话语的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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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黎——以及他的许多同道者——所做的，正是通过话语和行动的不断错位，在那些经典的、已趋模式化的想象模式中，撑开关节处的隐秘缝隙。由此，他们才得以让当代人的隐秘心思、让我们现实中时时面对却又难于表达的种种疑难，以折光和隐喻的方式，投射于那些“再创造”的想象缝隙之中：那些苦闷、那些“无力容纳的矛盾着的现实生活”，说到底并不是林冲或武松的、而是我们自己的。
对于正面对日趋复杂、既在分层又在板结着的现实经验的中国当代文学来说，这类的尝试，或许能够带来许多意料之外的启发。
微信编辑：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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