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欧美版《水浒传》翻车？不如来读中国作家的“水浒周边” ——关于李黎小说集《水浒群星闪耀时》韩国人|西游记|太极拳|太极|筷子|张三

文章插图
“在缝隙中喝酒，在缝隙中欢笑，在缝隙中偷情，在缝隙中产生幻觉，在缝隙中感动得浑身战栗……缝隙才是人生的精髓。”
——节自李黎《水浒群星闪耀时》
一
2020年底，歪果仁要翻拍《水浒传》电影的消息忽然让网友high了。这部被定义为“未来主义版动作冒险传奇大片”的作品，其创意本身就显得相当“未来主义”：如果说请日本人做导演还不算太离谱（毕竟日本在70年代就拍摄过《水浒传》，虽然也算不上多成功），然而编剧制片人全套西方团队、请欧美明星饰演梁山好汉的安排，则无疑称得上是脑洞大开了。网友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开脑”机会。一批网友热情秉承福柯的“知识考古”精神，手持洛阳铲，挖出了西方人翻译梁山好汉绰号的“翻车历史”：比如沙博理把“玉麒麟”翻译成The Jade Unicorn（“玉质独角兽”）、把“智多星”翻译成The Wizard（“巫师”），而赛珍珠则把“丑郡马”翻译成了The Ugly Warrior（即“丑陋的武士”。更多网友顾不上翻阅古久先生的陈年流水簿子，直接开始P图恶搞：给花和尚鲁智深的定妆照P上了“巨石强森”的脸，把小李广花荣的脑袋换成了奥兰多·布鲁姆（《指环王》里善使弓箭的精灵王子）。最过分的是给矮脚虎王英的角色安排了彼特·丁拉基——《权力的游戏》里饰演“小恶魔”的演员……好嘛，要这么大胆的话，索性把“三傻”喊过来演扈三娘好了，跟“小恶魔”重组CP，翻拍《水浒传》的同时还能顺手把《穿越时空的爱恋》也给翻拍一遍。

文章插图
开脑洞固然欢乐，然而欢乐的海洋里也不时跳出来认真生气的声音：许多网友表示，好莱坞刚拍糊了花木兰，怎么又来祸害梁山好汉了？你能想象武松双拳一抱喊一声“hey bro”吗？毕竟，《水浒传》的精彩并不在于一般意义上的打打杀杀，而在于深刻地植根于中国的文化土壤、勾连着中国的价值伦理、呼应或挑动着中国人的心理潜意识及情感结构。就拿林冲“雪夜上梁山”来说吧，这一段落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其背后铺垫着巨大的、高度中国化的文化“潜文本”：为求得安稳的世俗生活，绝大多数传统中国人面对侮辱和损害，都不惜隐忍退让，甚至包羞忍耻。而林冲身上的艺术张力在于，他已经忍受了明显过载的耻辱不公，作恶者却依然不愿放他一条生路。他只能落草为寇，尽管这根本无法改变他做“好人”的愿望和本性。于是我们看到，人物的动作行为和人物的性格感情之间，出现了惊人的错位。复仇是畅快的，然而却又是他骨子里所不愿的；唯其不愿畅快，却又不得不畅快，才成为了奇特的“反英雄的英雄”“拧巴界的宗师”，并长久潜伏在无数中国人的隐形人格深处。
二
依我看，欧美版的《水浒传》，多半会拍出一种“的确是《水浒传》，但谁都不信这是《水浒传》”的奇特效果（跟林冲的“拧巴”快有一拼了）。而在这样的“恶搞狂欢”时刻，有一本不久前问世的小说集，倒是值得被大家关注到。因为它的样貌，与欧美版《水浒传》电影的预期样貌，恰恰是如镜像般精确相反的：它的故事，“的确不是《水浒传》，但我愿意相信这真的就是《水浒传》”。
这本小说集的名字，叫《水浒群星闪耀时》。作者是青年作家李黎，一个体型不大却虎头虎脑、颇有几分梁山地煞星小头目气质的80后“老少年”。在《水浒群星闪耀时》里，李黎极富想象力地对《水浒传》的故事进行了“再创造”。而这种“再创造”，又与文学史中、以及当下文艺创作现场的常见案例有所不同。
首先，李黎面对《水浒传》时，没有直接“化用”。我们所熟知的许多“再创造”作品，其实都借力于“化用”。比如我们中学时背诵过郭沫若历史剧《屈原》里的经典片段《雷电颂》，这段独白固然是今人创造的产物，但屈原被诬陷降罪的“事件”本身是有原型的。再比如电视剧《甄嬛传》，雍正的后宫生活剧情当然多是想象，但故事所直接依托的大背景和重要时间节点，却大体依据真实历史而来。与此不同，《水浒群星闪耀时》里的故事，可以说没有一个是原样出现在《水浒传》这一原始文本中的，书中绝大部分故事都没有“原型”可依，它们是真正的原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