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区区八千人的侯景,为何能将南朝搅得天翻地覆( 三 )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何况萧衍又是如此慈爱的父亲。如今有叛军攻向首都,身在各个军事要地的萧家王子们,当然是义不容辞,全力救援才对。可这些萧衍宝贝儿孙们的实际行动,却令人大跌眼镜。
驻军长沙的河东王萧誉,乃是萧衍之孙,昭明太子萧统的次子。萧统为人谦和雅正,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而且文采斐然,领导编纂了南朝文化集大成的《昭明文选》。如果萧统能够顺利继位,萧梁王朝必然会走上一条更光明的道路。可偏偏天妒英才,萧统和萧衍父子因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生出了嫌隙,萧统心中恐惧,郁郁而终。这个梗成为了萧统之子的萧誉心中难以抹去的阴霾,因此在建康危急之时,他日里夜里盼着皇爷爷早死。甚至当萧绎派人到湘州征调部队军粮时,萧誉只是轻飘飘一句:“各自军府,何忽隶人”(大家都有自己的部队,什么时候轮到你七叔领导我了)便将使者打发走了,自己则在长沙城中继续坐观事态发展。
坐镇蜀中的萧纪,是萧衍最小的儿子。为了让幼子一生无忧,老皇帝特意将他派到四川做益州刺史。益州虽然不比江南繁华,却也是物华天宝,且地势险要,适合固守发展。叛军攻打建康之际,萧纪的参谋徐怦建议立刻率军东进救驾,萧纪非但没同意,居然还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徐怦处死了。待到萧衍惨死建康后,这个蜀中王反而急不可耐地发兵,想要和哥哥们争一争皇帝的宝座。
原本萧衍最大的希望是在老七湘东王萧绎身上。萧绎坐拥荆州大军,掌握着可以调动全国地方军队的权力,名义上是要勤王救驾,却只是在长江武汉段的江面上无聊兜圈子,偏不沿江东下展开对叛军的攻击。是他的战力无法抗衡叛军?是他对侯景感到恐惧?当然不是——萧绎手里十万军队,而且有王僧辩这样能征善战的猛将,之所以按兵不动,无非是想等侯景来个“一条龙服务”,攻入建康,最好搞死老皇帝和皇兄萧纲,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平叛复国,继承帝位。在这位湘东王眼里,侯景虽然是王莽、董卓这样的国贼,但实力根本不值一提;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镇守在各个地方的同胞兄弟们,他们才是自己攀向权力顶峰的最大威胁。
萧绎、萧誉和萧纪麾下的军队可说是南梁地方武装的主力,他们狼心狗肺地隔岸观火,纵使其他萧家子侄有心救驾,也是力所不逮。而恰恰是这三位仁兄,在萧衍死后,不忙于剿灭侯景,却在这江南数郡之间,上演了皇室内部的“三国杀”。梁朝的内战,不仅造成了国力大大的内耗,更是给了西魏乘虚而入的良机,宇文泰在萧绎的“求救”之下派兵一举占领四川,成了侯景之乱的最大受益者,也为后来隋朝统一全国埋下了伏笔——这些当然是后话了。
公元549年五月初二,躺在台城皇宫净居殿的萧衍在发出“嗬!嗬!”两声后,在饥渴交加的惨况中离世,当他鲜衣怒马,和竟陵八友们赏月吟诗时;当他龙袍加身,俯瞰着自己的大好河山时;当他不理政事,舍身佛寺如高僧般讲经说法时……他绝不会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了结生命。萧衍的失败,是教育子女的失败,是外交战略的失败,是用人用兵的失败,而只有这多重失败集于一身,才让侯景这样的奸猾之徒钻了大空子。正如司马光评价的那样:“(萧衍)奸佞居前而不见,大谋颠错而不知,名辱身危,覆邦绝祀,为千古所闵笑,岂不哀哉!”萧衍失去的,不仅是他的生命和他的王朝,作为六朝古都的建康,在战乱的摧残下再也不复往日的光芒。士族的荣耀,连同他们所依傍的这座美丽的都城,渐渐消失在了历史的轮回之中。
策划:鱼羊史记 监制:鱼公子
撰文:琴剑霜月 制作:吃硬盘吧、发达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