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四记(二)


 三爷四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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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首发】作者| 王俭周(原创作品侵权必究)
中年记歌
三爷有份练歌单。歌单用他最擅长的毛体字书写,内容大约如下:
题目:每日一歌
1、红星照我去战斗。
2、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3、再见吧妈妈。
4、送战友。
5、战士的第二故乡。
6、骏马奔驰保边疆。
7、妹妹找哥泪花流。
8、绒花。
……
N、论持久战(背诵)。
 三爷四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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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单张贴在他家最显眼的地方——中堂。中堂在我等芸芸众生的家里,是供奉神仙的地方。这位敢“斩阎罗”的人,自然也没有把“天地爷”放在眼里。他揭去了母亲在世时恭敬神仙的位牌,给歌单腾出了位置。至于他拜不拜歌单,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有了这份歌单作指引,再加一些人的鼓励和怂恿,三爷的生活有了新目标,那就是:向着歌唱家的方向努力奋斗。
不论鸡鸣春晓还是夕阳晚照,不论是红日当头还是月上枝头,只要他一看到歌单就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别说,三爷的嗓音还真有点儿李双江的味道,他会颤音——“再见吧妈妈 ……”唱妈妈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喉头随着声音的高低上下抖动,揉得那调子委婉动听!略微有点儿瑕疵的是,歌曲节奏掐的不够准,尤其在唱长音的时候,不是略短些就是略长些,但对于广大的基层听众来讲,三爷的这些缺陷,完全可以用“瑕不掩瑜”来形容。不错,他的歌对于我们这些宽容的听众来讲是蛮动听的,而他的表情却有煞风景。他有些驼背、哈腰、眼神有点游离、神态扭扭捏捏、畏畏缩缩,台风一点儿也不大方。
说起来三爷在台下也算洒脱,可是一登台就紧张,手抖腿哆嗦,面部生僵挺硬,绷得如临大敌一般。我跟他说,面部表情加上肢体语言与歌曲所表达的意境互动起来,才能完美地演绎一首歌,如果你的面部表情实在放松不下来,有一个好的办法就是保持微笑。三爷说微笑好办。于是,他唱歌时笑了,露出了满口的黄牙、暴牙,有时槽牙缝里还夹带些韭菜根儿。我说,让你微笑,不是大笑,只能露出上下各四个门牙。三爷听后,嘴一嘬,腮部肌肉跟着收缩,变成一幅尖嘴猴腮之状,令人忍俊不禁。顺便说一句,三爷连续演唱三首歌以后,嘴角会堆出两堆白雪,需要时不时地伸出舌头来回扫荡。其实三爷也知道自己表情上的不足,也在努力克服这些毛病。他天天对着穿衣镜锻炼,在大笑和微笑、张嘴和撅嘴之间来回切换,寻找最佳的表情包。练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越练越难看,越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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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三爷找到了解决办法——用拳头。攥紧拳头假装握着话筒罩在嘴前,就能把僵硬和那两堆白雪虚掩过去。但是三爷不拿话筒的那支手却没着没落,没抓手,举起来不是,垂下来不是,放前边不是,掖起来更不是。还有那连着手的胳膊,该不该挥舞、在什么时候挥舞、挥舞多久、挥舞什么样的角度,人在舞台上站立还是溜达……这些问题,三爷都未能克服。如果把这些问题解决掉,再有一套像样的衣服包装,三爷一定能够登上大雅之堂。
正是受上述问题的影响,三爷的歌唱之路没走远,只能在村里打转转。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在西贤庄他已经是知名的歌星了!王氏族人谁家有喜事的时候,人们有事无事扎堆儿的时候,都会有人请三爷来助兴或者消遣,他从来不拿大。说是不拿大,可也不是上来就唱,要大家三请五请才开尊口,貌似又有一些摆谱。
我知道,他的这种自我矛盾是有原因的。他的近亲侄子们极力反对他在人前唱歌,反对当那个被人“耍笑”的人。他这样推诿谦让,是要向他们表示——是他们请我唱的,不是我主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