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没|翁偶虹谈《赤桑镇》:曾是埋没多年的“冷戏”( 三 )


 埋没|翁偶虹谈《赤桑镇》:曾是埋没多年的“冷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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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多奎
《赤桑镇》演出之后,引起了不同的看法,有的同志认为“吴妙贞与包拯间不是一般的叔嫂关系。吴氏在包拯性格的形成过程中,曾起过严父慈母般的教诲与培育的作用,因而从刚正廉明、不畏权势、铁面无私的包拯身上,观众可以联想得到在吴氏身上所存在的某些优秀品质。正因为观众可以从这种不一般化的叔嫂关系里联想到这些,再加上对一般老妇丧子的切身之痛的联想与补充,那么,在他们之间发生的这场比较严重的冲突,以及这场冲突的发展和解决的过程,才有可能成为既具有能够吸引观众关注的‘戏剧性’,而又蕴藏着可以感染与打动观众感情的因素。而且,还为观众对这场冲突之最后得到解决,伏下了可能性的联想线索。这出传统老戏的整理改编者,能够删去原有的以王延龄宣读圣旨来排解这场纠纷的情节,把矛盾之解决寄诸对吴氏与包拯两人性格里原有因素的发掘与拓展上,尽管目前的本子还存在可以再加工的余地,但的确是具有胆识的做法”。
有的同志认为“吴妙贞气势汹汹盛怒而来,和包拯吵闹一场,经过包拯一番说理,她就承认了包勉罪有应得;再经包拯头戴孝巾,磕头赔情,她就深为感动,悔恨自责;于是这场斗争云消雾散,最后欣然取酒为包拯饯行勉其为国宣劳了。吴妙贞没有在‘执法’与‘徇私’的问题上和包拯多所纠缠,是不是削弱了矛盾冲突的尖锐性,主题思想也就比较难于突出了呢?她的过早的转变和清醒到自责的程度,又是否不大符合这个人物的性格发展逻辑呢?而最后的捧酒送行谆谆勖勉,是不是又有些生硬之感呢?总之,这样处理的结果给我的感觉是,吴妙贞的思想认识提高了,理智胜过感情了,可是她的性格却有些简单化了,包拯的性格刻画也随之而受到一定的影响了。这就使我联想起过去听到戏曲界前辈所讲的,以及看过的同剧地方剧本和某些京剧演出的处理。它们在刻画吴妙贞性格方面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她虽已为包拯的说理赔情所打动,但是一直没有软化下来,以致包拯跪在那里,形成僵局。直到王延龄前来传旨,她还在说:‘无有为嫂之命,哪个敢去接旨!’后来王延龄宣读圣旨,吴氏以‘教弟有方’受到封赠,她才破涕为笑,叔嫂二人言归于好。这样处理固然拖长一些,但在描绘吴妙贞性格的发展上却显得生动细致,真实可信。而包拯跪在吴氏面前,毕恭毕敬,奉命唯谨,连圣旨也不敢去接,想见他对于‘嫂娘’之尊重服从。唯其如此,就更显得他大义灭亲铡包勉之可贵,就更突出他只赔情不认错,公私分明的坚定性格。”
这两种看法,都是有道理的。但我觉得包拯与吴妙贞在这一场伦理道德观念与是非善恶观念的冲突中取得解决的过程,应当更为细致更为深刻地揭开两个人物的内在思想感情,倒不一定取决于王延龄之是否捧旨上场。
包拯与吴妙贞思想感情交锋到酣战之处,应当是在吴妙贞提起了哺育之恩而斥责包拯不该执法严明铡了包勉。包拯就在感戴她的哺育之恩的同时,揭示了曾得她的训教而使自己做了清官。如何衡量一个清官,自然是执法严明;如何执法严明,自然是大公无私;如何大公无私,自然是内不顾亲。揭开了这个问题,可以使包拯与吴妙贞之间,更剧烈地展开矛盾,看来矛盾愈趋剧烈则将无法解决,实则这样剧烈地展开,正能促使迅速解决。因为吴妙贞是曾经那样地训教过包拯,而包拯恪守训教地那样做了,这就使吴妙贞在包拯铡侄行动的认识上,可以豁然开朗,幡然彻悟,而容易趋向谅解甚至敬酒勉行的另一个精神世界。现在演出的整理本,已然具备了这些因素,但是处理得比较简单。假若能够更细致地发挥一下,把这一场剧烈冲突所以获得解决的关键所在,更突出更鲜明,更使人相信地表现出来,不但在人物刻画上更觉丰富饱满,同时在唱工艺术的运用上更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使这个冷落多年的传统节目,更能超越前人地放射着它的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