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新书尝鲜|《梁衡的21堂作文课》:横看成岭侧成峰 文章要有新角度( 二 )


石头一色青黑。大者如楼,小者如房,横空出世,杂布两岸。有那顺洪水而流落谷底者,无论大小皆平滑圆滚,俯仰各态。雨,似下非下,朦朦胧胧,湿衣润肤。正行间,路边有一石探向谷中,四围藤树横绕围成天然扶栏,我说好个“一石观景处”。凭“栏”望去,只见竹浪层层,满川满山,一直向天上翻滚而去。近处偶有一枝,探向林外,正是苏东坡诗意“竹外一枝斜更好”。
竹子这东西无论四季,总是一色的青绿,永葆青春朝气。大家就说起苏东坡,宁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又说到城里菜市场上卖的竹笋。主人见我们对竹感兴趣,突然说:“你们知道不知道,这竹子是分公母的?”我们一下子静了下来,都说不知。他说:“你看,从离地处起往上数,找见第一片叶子,单叶为公,双叶为母。”众人大奇,拨开竹子一找,果然单双有别。我自诩爱竹,却还不知这个秘密。大家又问,这有何用?“采笋子呀!山里人都知道,只有母竹根下才能挖到笋子。”这山原来不只是为了人看的。
开始讲到的竹、竹海、竹浪滚滚都是给人看的,最后突然引出一个能吃的竹子,以及吃竹笋的诀窍。披露了一些新的知识、新的信息,旧题材就有了新内容。这里主要用到了采访的功夫。
再看我写的另外一篇文章,《方志敏的最后七个月》。
方志敏是大家熟悉的一个革命领袖。纪念长征胜利七十周年时,我很想写一篇关于方志敏的东西,当时写方志敏的文章很多了,要找到新的角度才行。我把《方志敏全集》读了一遍,又到他的出生地、工作的地方,包括他牺牲的地方走访了一遍,回来以后我找到一个新的角度。从他被捕入狱到最后就义,一共不到七个月。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在近七个月里写了二十万字的文章,这些文章给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我用这七个月来折射他的人生,写成了一篇五千字的长文,发表后在社会上引起了轰动,后来获得首届“方志敏文学奖”。
在中国的土地上有很多古树,过去我们对古树的观察,一般都是看它的外形,古老苍劲,或者树形长得很怪。那么,古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关注的东西呢?近几年来我在干一件事情,就是挖掘古树身上所记录的历史事件和人物,揭示树和人的文化关系。从这个角度上来深挖,我写成了一本书,叫《树梢上的中国》,并且致力于创立一门“人文森林学”的新学科。这本书前面有一首序诗,可以看出我研究古树的角度。
在伐木者看来,
一棵古树就是一堆木材的存储;
在科学家看来,
一棵古树就是一个气象数据库;
在旅游者看来,
一棵古树就是一幅风景的画图;
而在我看来
一棵古树就是一部历史教科书。
我在中学时期对数理化是极无兴趣的。那枯燥的公式定理,算不完的习题,一想起就头疼,所以数理化成绩并不好。到后来懂得自觉去学,也就是说有了兴趣时,读书的最佳年龄业已过,真是后悔莫及。我又留心一下,为什么文学能引起一般人的兴趣。一生不做理化实验,不演算高深的习题,这样的大有人在;一生不读一篇小说或散文的人几乎没有。
另外,数理化是逻辑思维,与文学的形象思维不同,它没有曲折的故事和生动的形象,自然也就枯燥些。倘若没有专门的目的和压力,人们很难去亲近它。我想,能不能借文学之力培养数理兴趣,变苦为乐呢?于是,我就想能不能用小说的形式,将那些数理化方面的知识写出来。一九八五年的时候,我开始了《数理化通俗演义》的写作,并在《科学之友》杂志上进行连载,四年后出版成书。
这也是一个找新角度的例子,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针对数理化写一些教辅类的东西,而是换个角度,挖掘每个公式、每条定理背后的故事。要论人物形象、故事情节,一部自然科学史绝不比一部社会科学史逊色。这本书自出版至今三十五年来畅销不衰,总销量近一千万册,深受中学生们的喜爱,不知道拯救了多少害怕学习数理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