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线城市房价面前,哲学一败涂地( 六 )


宝榭哥又给我打了10分钟电话 , 沉默了有8分钟 , 一句一个磕巴 , 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 他心疼自己的母亲 , 对于自己之前的吸血鬼行为深深悔恨自责 。
T型管拔除以后 , 病人的肚皮上会留下一个窟窿 , 这个窟窿会自己长好 。 但我不知道宝榭哥看见自己母亲肚子上的窟窿时 , 会作何感想 。
在二线城市房价面前,哲学一败涂地
本文插图
母亲手术一个月后 , 宝榭哥回到了保定 , 他干净利落地、彻彻底底辞退了工作 , 将自己一切关于保定的联结断舍离 。 我不知道这包不包括他女朋友 , 他们俩怎么分开的 , 会不会很遗憾?但是我知道 , 他终于不用那么辛苦地去仰望这个城市的高楼、高位、高房价了 。
宝榭哥已经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 因为他看不下去自己母亲用一生的积蓄去拼凑自己的那个小破房子 。 母亲越来越老 , 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比一步缓慢 , 他允许自己在大城市的灯火辉煌里做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 但是他不能允许自己母亲年近古稀却要帮他完成不切实际的大城市梦想——每当他想起房子 , 母亲肚子里的蛔虫就在咬他的良心 。
爱情也被这一刻敲醒 , 也许这就是不可逾越的阶级 。 母亲把他在质朴村庄里养大 , 他去了大城市又来反噬母亲 , 哪怕是因为爱情 , 也未免幼稚 , 哪怕是梦想 , 也未免在母亲面前显得空洞 。 现实太现实了 , 怎么允许你一味地在理想和爱情里犯傻 。
宝榭哥跟他女朋友并非不合适 , 也许有了房子 , 两个人真的可以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 一个女孩期望在所在的城市有套房子 , 也不是过分的要求 , 毕竟租房子过一辈子 , 对于现代女孩来说太没有安全感了——谁的错呢 , 他妈的 。
宝榭哥没有再和女朋友联系 , 我陪他回东北时 , 路过东城国际 , 那时候宝榭哥对我说:“三室二厅二卫 , 125平方米 , 一个月1250 , 我和她在保定第一套住的房子!”
“干嘛两个人住那么贵的啊 , 还两卫?你俩拉得过来啊?”我轻蔑地回答 。
“因为想让她住得好啊 。 ”宝榭哥满眼深情看着东城国际的高楼 。
我那个时候迎风流泪打喷嚏 , 只想快点赶火车 。
后来 , 我也曾正正经经问宝榭哥 , 以前为什么租那么贵的房子 。 他只是解释说 , 不想委屈女朋友 , 而且 , 住进去第一天 , 他就在心里确定了 , 以后结婚的住房标准也应该如此 。
的确 , 两个人一年如果能攒下18万 , 拼两年弄个首付 , 住大房子没问题 。 但我也很想问问他——你有没有想过 , 所谓的18万 , 也不过是领导画给他的大饼 。
但是事已至此 , 没必要问了 。 自此以后 , 我再没再从宝榭哥嘴里听见关于爱情的词 , 也没听他谈起女朋友 。
最后离开保定以前 , 宝榭哥吟咏了一首高尔基的《海燕》 , 那是他教师生涯留给他的遗产 , 也是他死去的梦想和爱情留给这座城市的遗产 。
在二线城市房价面前,哲学一败涂地
本文插图
一路无话 , 宝榭哥在回家的火车上还有些心神不宁 , 但到了家 , 就一切都好了 。
时间还早 , 我们安安静静地进村 , 看着猪圈里的猪 , 哼哼几声 , 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安全感 。
宝榭哥的母亲穿着一身已经褪色了的衣服 , 手拿粪叉子靠在猪圈墙外 。 这个猪圈也和我们小时候不一样了 , 一个大抽水泵在猪圈外面 , 嗡嗡一响就可以把猪圈冲刷干净 , 将猪粪直接从排污口冲进外面的大坑里 , 酵好了当肥料用 。 满地的鸡屎似乎也是为了欢迎孩子回家 , 显得异常的臭 。
宝榭哥一进屋 , 便躺在炕上开始睡觉 , 满身写着如释重负 。 再醒来时 , 他母亲已经做好饭菜 , 酸菜炖的猪肉 , 切的厚厚肥膘的猪肉块 , 边上还有一满碗蒜泥 。 宝榭哥捧起来大口大口地塞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