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清华、北大是种咋样的体验

大一的时候期中考试,室友线性代数没及格,他家在边陲小镇,在清华算底子薄弱的那批,后来那个学期,他熄灯前没回过宿舍,我们当时都觉得他魔怔了,对有些人来说,考上清华是开始,不是结束。01
第一次见到周行远,我并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
那时刚刚考进清华,又被顺利录取进了自己喜欢的工科专业,我心里自然是豪情澎湃。报名那天,我和我妈从二校门经过,看着旅游团带着一堆孩子在那里照相,一股主人翁的感觉油然而生——阳光打在我的脸上,这座美丽深邃的神圣殿堂所蕴含的荣耀也照在我脸上。
本科宿舍里住4个人,上床下桌,我床位对面那个家伙又黑又瘦,正弓着身子铺床,他像一只营养不良的猴子,看我进来,朝我露出一个木讷的微笑。
我拖着个超大号的行李箱,那家伙却只有一个发旧的黑色背包,有气无力地靠在桌子上。我妈问他:「孩子,你家里人呢?」
他轻轻说:「我爸陪我来的,他把我安顿下来就走了,要搭今天晚上的火车回去。」
我妈看出了端倪,她抱着两个肯德基全家桶,招呼那家伙从床上下来吃点东西再收拾。他推辞了一下,觉得盛情难却,便不好意思地从床上溜了下来,伸出黑乎乎的手抓了一只鸡块。
我妈问他叫啥,他说自己叫周行远。
我妈笑着盯着他:「孩子呀,你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是家里有文化的,以后你们俩住在一起,大家好好学习,互相帮助。」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我妈,眼里闪了一下。
后来彼此熟悉了后,我知道了周行远家在山区,爸妈都是村镇上的教师,虽然都算是有公职的,但山村里教师待遇很差,有时候还拿不到工资,他的家境其实不好。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寄来的时候,他老家的整个县城都争相传颂,他的高中班主任还联系了市里的一家企业,赞助了他4年学费。
那时面对周行远,我还是有点优越感的。我生在大城市,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好歹也是小康之家,平时生活花费很自在。更重要的是,我高中就读于一所教学水平在全省名列前茅的重点中学,还获过学科竞赛的省级奖——相比之下,周行远虽然在他们那个小县城是学霸,但一到清华,底子薄的劣势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第一学期期中考线性代数,因为是上机考试,现场就能看成绩。考完后我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晃悠回宿舍。过了一会儿,周行远也回来了,他爬上床,失神地坐着,好半天才可怜巴巴地问我:「你考了多少?」那语气就像落水的人乞求旁边的人拉他一把。
「95啊。」我心想,这次题简单,大家不都考90多分嘛。
周行远垂下头,两手托着腮,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他窸窸窣窣地收拾好书包出了门,晚上到熄灯点了还没见回来。我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里,他简单回道:「上自习,你先睡。」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看见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对面床位——是周行远回来了,也不洗漱,倒头便睡,我一看闹钟,3点了。第二天早上6点,他准时从床上爬下来,背起书包又出门了。
周行远这样每天只睡3个小时的生活,一坚持就是半学期,我觉得这哥们儿学魔怔了,都不太敢跟他说话。有一个周末早上,我醒来时意外发现他居然没去上自习,而是呆呆地坐在桌前,看了一会儿镜子,他忽然回过头来对我们平静而严肃地说:「我从我的眼里看到了真理的光芒。」
我们一宿舍的人笑到绝倒,从此以后就开玩笑叫他「真人」。
02
真人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到期末线性代数考了93,这时我才敢问他:「你期中究竟考了多少啊?」
他挺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脑袋:「57。」
「你小子可以啊。」我虽然还是觉得他有点土里傻气,心里却多了一丝刮目相看。
真人像一条生来就羡慕大海的鱼,终于找到门道,游入了专业学习的汪洋,以至于对学习之外的事情浑然不觉:衣服穿脏了就扔到床脚,等到身上的衣服穿脏了,他也记不清床脚的衣服哪件洗了哪件没洗,随手捡起一件就接着穿——更甚的是,他经常连续几天不洗脚,一脱鞋,寝室里就散发出一股臭气。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朝他怒吼:「你大爷的,臭死了,能不能去洗个澡?」
他「腾」地一声站起来:「啊,对不起,我没注意,我马上就去!」说着脱了袜子穿上拖鞋,抱着盆嗖嗖地冲出去了。
我瞟了一眼他扔下来的袜子,虽然我也不算多爱干净,可那袜子也太恶心了:脚趾和后跟的地方被磨得黢黑,估计至少半个月没换了。此刻他人虽然走了,可袜子还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咸鱼的气味,我怒从心头起,抄起扫帚把它们扫进了垃圾堆。
真人洗完澡回来,耳朵上还挂着一点泡沫,他探头探脑地转了两圈:「诶,我的袜子呢?」
我说扫出去了,他哭丧着脸:「我就那一双袜子!」
两个室友哈哈大笑起来,真人气呼呼地从书包里掏了点零钱向外走,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你上哪儿去啊?」
他又气恼又忍不住笑:「你大爷的,去紫荆超市买袜子啊!」
其实,那时真人已经没有生计上的困难了——家乡的老板赞助了学费,加上奖学金和平时勤工俭学,供他生活绰绰有余——但他非常节俭,经常往家里寄钱,我们每两间宿舍之间都有一个活动室,里面可以打长途IP电话,我们经常往家里一打就是半个小时,还有跟女朋友煲电话粥的哥们儿,聊一两个小时此恨绵绵无绝期,而真人,每次说上三五分钟便挂了。
大二的时候,「校内网」刚开始流行,我们觉得很新鲜,都去注册了账户。各路才子骚人在上面吟诗作赋,激扬文字,我也会去记录一些生活的流水账。此外,「校内网」还有一个重要功能是撩妹,同寝的帅哥经常会一脸得意向我们透露有多少「美女」来主动加好友。
真人跑到那时还没关门的中关村海龙大厦淘了一批零件,自己DIY了个台式机。可他的「校内日志」却是《国际油价波动对XX工程行业的影响》《页岩气与新能源发展》《XX工程最新学术动态之我见》之类的文章。
光看这些题目,我还以为他是从哪个专业媒体上转载的。可点开一看,不由得暗暗吃惊:真人对本专业国际前沿的最新动态保持着密切的关注,时时思考如何在这个领域突破,将技术创新和国家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最难得的是,这种关注和思考对他来说真的就是发自肺腑热爱,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热情和激动表明,他完全以此为乐,他就像一个痴迷游戏的孩子,目不转睛地沉浸其中。
我之前一直以为真人只是靠一种头悬梁锥刺股的蛮力在学习,看了这些文章才知道,这条鱼已经远远游在了我们的前面,游到了大海深处又幽微又迷人的地方。
有一次,我和真人在食堂吃鸡腿饭,聊到系里一个刚毕业的博士师兄。那个师兄在本专业从本科到博士读了9年,毕业却一脚迈进了银行的大门。我觉得惋惜,也有点不是滋味。
干我们专业这一行刚开始是很苦的,哪里有项目人就要去哪里,项目还往往是在些老少边穷地区,钱也不多,要是一个项目几年没干出来,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所以一些人拿到硕士、博士文凭后就转行了,顶着清华这块金字招牌,去金融行业的比较多,挣快钱更容易,考公务员的也有。
聊着聊着,真人突然问我:「高考报志愿的时候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我妈说我长得丑,学点实在的技术比较踏实。」
真人像老鼠一样「嘿嘿」地笑:「快,好好说,严肃点。」
我怒目而视:「这不是想着『实业救国』嘛!」
话说出口,心里有点发虚,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小时候,东北那边好多工厂倒闭了,我爸有朋友在沈阳,老家还有人在哈尔滨,跳楼的都有。那时候老师跟我们说:『要好好学习啊,以后你们要是能整点工业技术创新,把厂子救活,那该多好』——他妈的,好像还是体育老师。」
真人趁我说话不注意,抢了我一块鸡腿肉:「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样,我也是。你知道我老家赞助我学费的那家公司干嘛的吗?——做挂面的!我们县效益最好的企业,有点技术含量的工厂,一家都没有!」
他说,高考后,他爬到家附近最高的山丘上,从黄昏坐到满天星斗,看着远远近近的村落、乡道上一弹一跳的摩托车、落满灰尘的沉默的树,忽然觉得「万物皆备于我」,仿佛其他所有的山丘、大地上的房屋与河流都朝他脚下汇聚而来。第二天,他就填了清华工科专业,第二志愿的学校,压根就没填,都空着。「来学校后,更觉得我那时的选择是对的,你看咱们实验室,重要的精密实验器材,都得靠国外进口」。
真人开始侃侃而谈他对本专业发展前景的预测,我俩越说越投机,真人眼里的光越来越亮,我在一刹那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洗澡、换袜子、打电话这些事对他而言就像尘埃轻轻落在身上、几乎是没有感觉的——他已经完全被科学的极致大美迷住了,那种美产生的强烈快感占据了他的身心,调动了他所有的感官而无暇他顾。
到大二下学期,他的专业总成绩排到了全年级第二,我虽然也一直在努力,却也只是考到了十名开外。
高中3年,我的学习成绩从来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三,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我享受着同学们的仰视,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具有超越常人的天赋。但在清华的第一年,我开始痛苦地感受到,在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自己真的就是一个普通智商的人而已。爱迪生说:「成功就是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但后面还有半句话:「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没有这天赋灵感的人,也许毕其一生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科研工作者,可以获得不少荣誉,但永远无法为人类的视线打开一片新的天空。
而极少数上天的宠儿,他们在年少的时候就能隐约感受到那片天空的微光,这种光诱惑他们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我渐渐相信,真人就是那幸运的一员。
03
本科毕业后,我继续留在学校硕博连读,而真人申请到美国读博深造,师从一名在业界颇有名气的学者。
博四那年,我们专业的行业大会在美国旧金山召开。这是业界盛事,全球相关领域的研究者都不会错过这次与顶尖同行交流的机会,我也有幸申请到了参会名额,在那里见到了阔别3年的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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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内查看|对我而言,很不容易,也很庆幸,同时充满担忧。不容易不在高考成绩。而是我的病: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当时的体检标准反复研读,虽然说下肢残疾可以考,但是加个括号:不继续恶化,可是“进行性”三个字说明了一切。诊断疾病的医生都觉得我放弃高考才是理智的。曾经可以保送广东的一所重点大学(现在也是211、985),可以避开高考体检,可我目标是北大啊。决定考他一次!体检表上隐瞒曾患的病,而当时还没有进展得很明显,也就蒙混过关了。考完,知道自己创造了自己的记录,从来没有全校第一的成了全市第一。在家就等通知书!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年迈的外婆带着中学的老师来找我,说北大老师要在招办见我。因为父母工作在乡下,我的通讯地址是外婆家,没有电话,所以老师匆匆从市里赶来(我家县城,离市区四十多公里,我读书的高中在市区)紧急赶往省会,见到了北大林教授。因为我档案里有体育免试的证明标出了我的疾病,所以要见我,以确定行动的能力是否能适应大学生活。当然那时我就是不能跑、上楼费力,所以也就放心给了我通知书。因为如此,格外庆幸也充满担忧。那年头北大还得军训一整年。一进军校又要体检,医生听我的心脏花的时间比起其他人多了两三倍,我也知道会影响心肌那时早搏次数也有些多,所以紧张起来,好在听完了大书正常二字。也担忧未来会怎么个“进行”。也确实进展了,更难的是,心脏也出了问题(十五年后阜外医院说,心脏还是另一种罕见遗传病),心力交瘁让我无法爬上四五层楼去上课,也挂了几科,勉强毕了业。我得着了天赋的智商,同时又得到了两个遗传的重病,这样的人生是幸还是不幸?好在,有许多人支持我帮助我,使我现今即使心力衰竭、瘫痪卧床也还有些勇气…




■上周末和前室友们聚餐,半年没见了,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我在上的一些回答。

我说刚才有人邀请我回答“考上清北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这该怎么答?

下铺室友说:“别问我,我竞赛保送的。"





这位扭过头去的大哥,十多年过去了,我才知道他是保送的。

我的室友们都是学习大神,常年位于年级前三、前五。

一起吃饭的另一位室友,比上面这位大哥还要更厉害一些。读书时主要课程基本全是4.0,连政治课也不例外,简历堪称完美,毕业后去了一家极难进的央企总部核心部门。

可能从入学方式开始,我就注定和他们不在一个层次。

十多年前,当时我省还是估分填志愿,我给自己估的分数是671。

估完后问了一圈周围同学,发现一些平时成绩不如我的人,估出来的分都比我高。我又打电话问了问省内几所顶级高中的好友,发现估分比我高的人远多于北大清华的录取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