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92年前,第一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就如此生猛?( 二 )


《翼》中俯拍镜头下恍如蝼蚁的士兵
然后 , 影片又让镜头降落 , 降落到一个缜密的细节上 , 在这个摧心的细节中 , 观众看到一名美国士兵垂头靠在一棵行军路上的树旁 , 似乎是过于疲累了 , 然而 , 当另一名士兵从军阵中出列 , 去碰他 , 这位倚靠树木的士兵遽然倒地 , 原来他已经死了 。 但他并不死在真正的战场 , 而是被一颗乱飞的流弹击中 。
这一充满反战意味的悲剧时刻 , 同刘易斯·迈尔斯通所导《西线无战事》(1930年第三届奥斯卡最佳影片)结尾 , 德国青年保罗在战壕中捕捉一只蝴蝶时被流弹击中致死异曲同工 , 不妨称之为十九世纪好莱坞导演们所钟爱的「流弹时刻」 , 它刻画那些本可以避免牺牲的士兵依然被战争碎屑摧毁的悲剧 。
《西线无战事》中的蝴蝶与保罗
如同大多数战争电影 , 饶是拥有如此残酷的时刻 , 影片开场却大都明媚、灿烂、温暖 , 甚至充满希望 , 并往往起始于大时代背景下一个普通的生活情境 , 由此 , 导演从影片的第一分钟即可通过必然来临的战前战中战后对照 , 开始传达自己鲜明的反战立场 。
《翼》未能例外 。
影片开场 , 朝气蓬勃的青年杰克正在组装一辆名为「流星」的汽车 , 而情窦初开的少女玛丽则在旁边一心想获得杰克的吻 。 此时 , 两人都未料到 , 「流星」之名会在后来被杰克涂刷在自己的战机上 , 而杰克的吻 , 则将落在其情敌兼战友的大卫脸上 。 两人成为情敌 , 是因为他们共同爱恋着美国社会中一位名流小姐西尔维娅 , 但西尔维娅则心属大卫 。
四名主要青年角色在如此炽热的情感关系中 , 无可奈何却又满腔热血地面临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到来 , 杰克、大卫、玛丽都上了战场 。
杰克与玛丽
大卫与西尔维娅
此时 , 《翼》着力呈现烽火岁月中热血青年们的爱恨情仇的意图 , 已经显露无疑 。 但为避免单薄 , 影片同时通过大卫的父母对战争中处于后方背景的亲情进行了简洁凝练的刻画 。
大卫的父亲是一位坐轮椅的老先生 , 这一设定本身具悲悯性质 , 对于大卫的母亲 , 影片则通过大卫离家时捕捉到她背影的一次细微颤动 , 不仅瞬间带出战中亲情的悲戚 , 更以如此精细的镜头在某种程度上中和了演员们弥漫在整部电影中的夸张表演 , 从而提升了情感的可信度 。
大卫离家的情景
由此 , 《翼》无疑是一部控制精准的影片 。 而大卫在出门前 , 拿走了母亲的收藏物 , 一只他童年时喜欢的小熊 , 这只小熊所代表的幸运意义 , 将在其后的剧情里充当战争中的护身符 。 同样 , 杰克也有自己的战场幸运物 , 一张西尔维娅的照片 , 这张照片因其情感与位置的巧妙错位 , 成为了杰克与大卫生死友谊的最佳见证 。 西尔维娅将此照片赠给大卫 , 却被杰克在不知情情况下收藏进自己的相夹 。
幸运物在《翼》中作为反战的标志性与隐喻性物件存在 。 一位颇有资历的士兵告诉杰克与大卫 , 自己上战场从不带幸运物 , 于是他刚坐上战机 , 便机坠人亡 , 而在最后一次战役来临前 , 大卫因急于保护杰克对西尔维娅的感情而忘记带上小熊 , 最终也死在战场 。 所谓的幸运物 , 现实中当然不可能与生死有如此精确的对应 , 但编剧有意突出这种对应 , 一方面展现精神慰藉对于一名士兵的重要 , 更重要的 , 通过表达士兵对战场幸运物那极为天真并且坚实的信任 , 同时写出「幸运物所代表的精神慰藉随时将与他们分离」的残酷剧情 , 从而进一步强化影片的反战主旨 。
《翼》中走上战场的士兵
《翼》中的「反战标志」不仅幸运物 ,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泡泡」 。 战争中场的暂时休憩中 , 杰克作为协约国战争英雄 , 到法国巴黎度过了短暂的灯红酒绿时光 。 在战场后方担任物资运输司机的玛丽 , 同样到了巴黎 。 在巴黎一间专为士兵们准备的酒吧里 , 杰克在迷醉中流连于巴黎温香软玉的陪酒女和威士忌冒出的泡泡 。 在杰克眼中 , 巴黎的一切都在冒泡 , 酒精、餐桌、女人的身体、空气 , 等等 。
他贪恋一切泡泡 , 并说「不要战争 , 只要泡泡」 。 玛丽为在此赢得他的心 , 脱下戎装 , 换上闪亮的礼服 , 泪眼盈盈地从陪酒女身边搀住杰克 。 杰克选择了玛丽 。 因为他看到玛丽的眼中也有泡泡 , 她是唯一一个眼中有泡泡的人 。 杰克被玛丽搀进房中后 , 他依然在四处寻找泡泡 , 最后 , 他的头被一个巨大的泡泡裹住 , 杰克举起右手 , 以指为枪 , 击碎了泡泡 , 他倒头昏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