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末路或妇人之仁:散文总适合呈现失败之美( 五 )

 

据商金林爬梳 , 1927年“四·一二”后 , 叶圣陶接替郑振铎主编《小说月报》 , 在1927年6月10日出版的《小说月报》第十八卷第六号的编后记《最后半页》 , 预告了“近来”收到的“可观的创作” , 其中就有朱自清的《荷塘月色》 。 《荷塘月色》后注“一九二七年七月” , 写的是叶圣陶接棒《小说月报》后所倡导的“这不寻常的时代里的生活” 。 《荷塘月色》文中所指“满月”当指农历十五和十六两天 , 而《荷塘月色》开篇的“这几天” , 大概就是“四·一二”以来 , 大屠杀的腥风血雨使得作者内心极其煎熬(商金林:《名作自有尊严——有关《荷塘月色》的若干史料与评析》 , 见《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8年第12期 , 页33—34 。 ) 。

 

他的彷徨、苦闷和外部世界的动荡与杀机 , 后来被艺术家娄烨找到了相似的情感共鸣 , 拍成了无尽夜路、无边深海的电影《春风沉醉的晚上》 。 太多影评都在分析电影与郁达夫散文的关系 , 其实《荷塘月色》也被物质化地剪裁进入了电影叙事中 , 成为了黑板上的内容 。 那里“阴森森的 , 有些怕人” , “白天也少有人走 , 夜晚更加寂寞” , 冷月荷塘被性别的深潭所替代 , 是艺术家玩的戏法 , 他们嗅得到“景语”背后相似的不安 。

 

 


英雄末路或妇人之仁:散文总适合呈现失败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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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烨电影《春风沉醉的晚上》

 

可见 , 要理解现代散文是相当困难的事 。 即使是我们最熟悉的篇目 , 熟悉到几乎能背诵出来 , 我们仍然距离它所要传递的“真实”十分遥远 。 “真实”本来就是很难抵达的 , 更何况是经由艺术处理后的真实 。 想当然轻视它 , 反而比较容易 。

 

现代散文是表面上最接近生活的文学表达方式 , 也是初学者进入文学世界的开端 。 我们从日常生活中取景 , 从常态的情感关系中观看生老病死、喜怒悲欣、递迁与狼藉 , 总会有一些惊异 , 又会有一些感悟 。 这些惊异与感悟落实到笔端 , 只要是足够真实和诚恳的素描 , 似乎都能够传递出生活的力量 。 想要再进一步 , 就会变得很困难 。

 

这种困难既是词汇量造成的 , 也可能是阅读量造成的 , 但归根结底 , 是我们情感教育的缺乏造成的 。 写散文看起来很容易 , 平日里普普通通的快乐、短暂的友谊、有瑕疵的亲情、不算愉快的童年 , 都是我们最常看到的主题 , 也是我们最不容易写出新意、写出深沉意蕴的窠臼 。 有趣的是 ,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作家看到了什么 , 而在于作家其实活在了他们所提出的问题里 , 他们看到的(回避的)东西有多尖锐 , 他们的体会才会有多大的能量(或有多大损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