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抑郁症患者背后的“燃灯者”( 四 )


李玖菊申请了督导 。 督导师问她 , 他的要求是出于什么?你的联想是什么?通过分析后 , 她意识到 , 当时的对方 , 退行到一个渴求母爱的幼童 , 而不是一个提出了性化要求的成年男性 。
从业多年后 , 李玖菊感受到 , 这份工作让她能够理解很多行为和情绪背后的原因 。 以前 , 身边人的负面情绪会影响到她 , 现在 , 她可以平和地理解 , 冷静地帮助对方接受和消化情绪 。
孩子
有时李玖菊尝试将年轻的患者从原生家庭中“抽离”出来 , 代替他们无法正确扮演好角色的父母 , 提供一段安全的依赖关系 , 这种特殊关系最长持续了13年 。
李玖菊觉得心理治疗像一个安全屋 , 里面放着一面镜子 。
在她的“安全屋”里不断来去的 , 多数是症状各异的抑郁症青少年 。 强迫、厌学、抑郁、厌食、成瘾、自伤、自杀……她一天要接待五六位访客 , 工作日程以分钟来排期 。
李玖菊接诊过很多青少年 , 他们备受精神心理问题折磨 。 “他们的抑郁像一种无声的呐喊 , 背后隐藏着被看见、被接受、被爱的渴求 。 ”
低龄化是近年抑郁症发病的明显趋势 。 在任可的手机里 , 就有十余个“休学群” , 都是因为抑郁症暂时休学的孩子 , 覆盖了小学到大学、少年至青年所有学龄和年龄段 , 休学时间从几个月到整年 , 她还单独为家长建了群 。
沙莎有一位13岁患者秦月月(化名) , 从小学习竞技游泳 , 老师对她极为严厉 , 她内心压抑了许多愤怒和不满 。 她尝试过吞药、吞各种物体、跳楼自杀 , 以此“攻击”外界 , 从周围惊慌的反馈中寻找快感 。 同病房有小姑娘出院 , 她还会装作关心地用语言伤害对方 , “你不怕出院后他们会看不起你、欺负你吗?”
医护们花时间切断她从“攻击性”中获取快感的回路;告诉她规则 , 什么不被允许、什么会被限制、什么能得到鼓励 。 三个月治疗后 , 秦月月不再试图操控和撒谎 , 会向沙莎坦白自己偷偷吞了东西 。 出院时 , 她在留给病房的寄语上写道:要敢于说真话 , 即使可能不好听 。
在李玖菊看来 , 应对青少年抑郁 , 光靠医疗手段还远远不够 。
有时候 , 患者需要从个人治疗拓展到家庭治疗 。 还有时候 , 李玖菊会尝试将年轻的患者从原生家庭中“抽离”出来 , 甚至代替他们无法正确扮演好角色的父母 , 提供一段安全的依赖关系 。 她经历的这种特殊关系 , 最长持续了13年 。
13年中 , 李玖菊多次尝试和患者林红(化名)的母亲谈话 。 林红是李玖菊从业以来接触的第一个抑郁症患者 。 她在一个破碎的家庭中长大 , 母亲将夫妻离异的原因归结为女儿的降生 。 四五岁时 , 有一次 , 母亲跪在她身前 , 一边斥责林红带来悲剧 , 一边给她磕头 。
每当接受心理治疗 , 林红的状态就会好转 , 但回到原本的家庭环境中 , 抑郁又会复发 。 林红的母亲不同意一起接受治疗 , 李玖菊就利用谈话 , 引导她意识到自己的动机和情绪 , 帮助她自我察觉和疗愈 。
十多年过去 , 母女俩的情况都有所好转 。 这场漫长的心理治疗“长跑”持续至今 , 林红已有一年不再向李玖菊寻求帮助 。
去年起 , 李玖菊开始参与到北京市妇幼保健协会的儿童心理早期发展的工作中 , 帮助北京各区妇幼保健院儿童心理疾病的预防 , 早期识别和干预更加规范化 。 她希望在不久的将来 , 当孩子还是胎儿 , 父母们就可以在妇幼保健院的心理健康中心学习如何支持、互动、理解 , 建立健全的亲子关系 , 帮助越来越多的孩子能在更加健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 。
另一个现象也令李玖菊欣慰 。 近几年短期的心理治疗在不断增加 , 越来越多轻症或未达到疾病程度的青少年前来求助 , 外界对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重视程度 , 有了明显的提升 。
希望
“希望人们能像接受感冒一样接受抑郁” , 有一天再也不会有抑郁症患者因为病耻感 , 而结束自己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