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慧怡:西方文学中的“玫瑰”意象,是诗人们长久的秘密(13)

《玫瑰堪摘直须摘》(1908)

约翰·威廉·沃特豪斯(John William Waterhouse)作

 

《致时间十字架之上的玫瑰》中的意象大致也可以分为“属玫瑰的”和“属十字架的”两类 。 前者涵盖一切自然界中转瞬即逝的、必死而真实的美好之物 , 可用叶芝在第二节中使用的短语“寻常事物”common things概括 , 包括“玫瑰的呼吸”“虚弱的蠕虫”“飞奔的田鼠”“沉重的人世希冀”等 。 叶芝认为它们“命若蜉蝣”而“教我目盲” , 却并不因此就没有价值:这些易逝之物无比真实的“渴望”同样值得倾听 。 但叶芝更要求真正的诗人“只追求聆听那些奇诡之事” , 也就是那些“由神向早已长眠的明亮心灵诉说”的、“属十字架的”事物:在海面起舞并老去的星星口中的旋律 , 还有库乎林Cuchulain

(中古爱尔兰语史诗《夺牛记》中早逝的英雄)

、弗古斯Fergus

(库乎林的养父 , 被剥夺王位而放逐的厄斯特国王)

、德鲁伊祭司等借着死亡早早步入了永恒之疆域的神话人物—这些神话中的悲剧英雄们在叶芝那里同时是“老爱尔兰”Eire及其血泪斑斑的历史的象征 。 攀援着时间的十字架 , 这些人与事从流变而易朽的尘世升入永生而超验的国度 , 进入一个凌驾于自然界规律之上的纯然狂喜的世界 。 两个世界虽然显著对立但并非绝对不可逾越 , 而逾越的秘密就在于掌握那种“人类不懂的语言” , 诗的语言 , 纯粹歌咏的语言 。

 


包慧怡:西方文学中的“玫瑰”意象,是诗人们长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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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不来梅城市音乐家”的玫瑰品种(姜林静摄于德国科隆市的玫瑰园) 。

 

诗歌作为一种秘教的入会仪式—对诗性语言的领悟作为一种窥见真理的资格筛选—在本诗中还有更加具体的所指 , 也就是与“十字架玫瑰”有直接渊源的17世纪玄学运动“蔷薇十字会”Rosicrucianism

(或译“玫瑰十字会”)

。 其创立人克里斯蒂安·罗森克鲁兹Christian Rosencreuz的名字

(当然并非本名)

直译就是“基督·蔷薇十字” 。 罗森克鲁兹相信自己是从坟墓中复活的拉撒路再世 , 其标志性文书《蔷薇十字宣言》Rosicrucian Manifestos亦声称该会“建立于古老过往的玄奥真理之上” , 致力于揭示“不对普通人显露的 , 关于自然界、宇宙和精神领域的洞见” 。 糅合了卡巴拉神秘主义和基督教核心意象的蔷薇十字会对后世的影响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 甚至在以理性著称的18世纪仍被称作“蔷薇十字启蒙运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