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中的“在路上”:故乡,像一道伤口丨周末读诗(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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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骑驴归思图》

不断拉长的撕裂感

《马上行》

杜荀鹤

五里复五里 , 去时无住时 。

日将家渐远 , 犹恨马行迟 。

这首貌似再简单不过的绝句 , 写出了几乎每个人都体验过的“撕裂感” 。

“五里复五里” , 辞家之后 , 行了五里 , 又行了五里 。 这句诗不只说在路上走啊走 , 造语本身就带有不停朝一个方向滚动的感觉 。 五里可以虚指 , 更可以实归 。 因为舍不得家 , 所以每一里路 , 都真实地增加着诗人的痛苦 。 因为不想离开 , 所以五里复五里的滚动 , 遂成为具体可丈量的绝望心情 。

西晋吴县人张翰在洛阳做官 , 因秋风起而思念家乡的莼菜羹鲈鱼脍 , 乃叹人生贵在适志 , 何能羁宦数千里以邀名爵乎?!这个典故向来为人艳羡称颂 , 今人更引为美食如何关乎乡愁的经典案例 。 我们不要忘了达生背后有两个原因:一是前方祸乱方兴仕途多险 , 二是后方家乡偏安自身可全 。 故那句洒脱的辞职话实则是个美丽的借口 。 若仅仅为美食这等最低版本的文化乡愁 , 张翰赴洛阳前又为何没有想到 , 且这点小事又何足历代为人所称道?而称道的人又为何不肯起而仿效?何况那时的人都还是有故乡可退、有田地可耕而食的 。

更多人的现实是“去时无住时” 。 如果还有选择 , 这个人还算幸福的 。 杜荀鹤在这首诗里没有选择 , 踏上征程 , 即如离弦之箭 , 只有飞鸣而不能暂停 。

然而靶子并非他想去的地方 。 与其说他这支箭正在射向靶子 , 不如说它先被靶子射中 。 正如不是我们选择了某条路 , 而是路先锁定了我们 。 于是乎行道迟迟中心有违 , 身心朝着相反的方向 , 渐渐分离 。 而且“日将家渐远 , 犹恨马行迟” , 每天离家更远 , 却仍嫌马儿跑得太慢 , 还有比这更撕裂的体验吗?

有的 。 如果抽离了杜荀鹤身后的家 , 就变成了德国诗人布莱希特的诗《换车轮》:我坐在路旁/司机正在换车轮/我不喜欢我来的地方/我不喜欢我要去的地方/为什么我望着他换车轮/这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