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谷雨丨73岁日本人住在武汉,十年开两家店,月薪只领3300元


武汉|谷雨丨73岁日本人住在武汉,十年开两家店,月薪只领33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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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时间里 , 他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 , 有客人偶尔会看到他在店门口抱着一台破旧的录音机 , 磁带里播着昭和时代的日本歌曲 , 目光空茫 , 望向远方 , “我以前一直独居着 , 过了60岁也一直是这样生活着 。 我想我到死之前应该也会是这样的生活吧 。 ”他说 。
人生的陪伴本就不多 , 现在又失去了一个
咖喱死了 , 和它9个刚出生的孩子一起 。 岛田孝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 愣了一会儿 , 停在了村里的小山坡上 , 五官挤在一起 , 表情痛苦 , 几欲落泪 。
那是一条灰色的、看不出品种的流浪狗 , 毛卷而长 , 有点像雪纳瑞 。 今年8月 , 在生完9只颜色驳杂的小狗之后 , 它体力耗尽 , 没了气息 , 一窝小狗没奶吃 , 也相继断了气 。 从今年1月底到五月 , 岛田和这条狗形影不离 , 武汉封城期间 , 他们被困在了武汉东南郊区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江夏区联盟村 。 他不会说中文 , 村子里人口稀少 , 能和他交流的人就更少了 , 在空无一人的山路上 , 他身边总是跟着这条灰狗 , 他年纪大了 , 步履有些迟缓 , 灰狗活泼跳跃 , 总在前方等他 。
“对我来说 , 咖喱的生命跟人的生命一样 , 我原本以为它至少还可以活个10年 , 还能够经常看到它 。 ”岛田对我说 。
对于这位73岁的日本老人来说 , 人生的陪伴本就不多 , 现在又失去了一个 。 他在武汉已经住了10年 , 开了两家名为“顶屋咖喱”的日料店 , 卖23块钱一份的日式咖喱饭 。 他没有结婚 , 也没有子女 , 头发稀疏而灰白 , 背略微有点驼 。 熟客常能看到他穿着绿色格子衬衫坐在店门口抽烟 , 那件衬衫已经穿了30多年 , 上面有细小的烟洞 。 精神好的时候 , 他会操着蹩脚的中文欢迎和送别客人 , “谢谢!”“再见!”
武汉|谷雨丨73岁日本人住在武汉,十年开两家店,月薪只领33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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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丨胡丹
店铺晚上十点关门 , 他会骑着一辆红色的老旧电动车回到自己租的住所 , 一个二十平米的小房间 , 位于一所大学的教职工宿舍小区 。 房间由车库改装而来 , 门直接冲着小区的围墙 。 屋里没有窗 , 白天也是昏暗的 , 让人感觉潮湿阴冷 。家具很简陋 , 一张三四十厘米的木板搭起来 , 就是厨房 , 上面胡乱地摆着方便面和调料 。 案板旁边是镜子和水池 , 是他平时洗漱的地方 , 刷牙杯子已经掉漆 , 牙刷的毛秃了一半 。
屋里没有灯 , 他拉了一根电线进来 , 搭在挂衣绳上 , 吊着一个白炽灯泡 , 但亮度还是不够 , 有人来的时候 , 还得再打开一盏台灯 。 房间里最多的东西是书 , 摆满了视野所及的所有家具 , 大都是关于中日社会经济以及武汉历史的 , 《武汉市志》《武汉江汉关故事》《武汉巷史》等等 , 有中文也有日文 。 在这个拥挤的屋子里 , 几乎没有外人下脚的地方 , 大部分时间里 , 岛田要么坐在床上 , 要么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书写作 , 椅子的海绵已经塌陷 , 桌上的稿纸密密麻麻 , 是他最近在写的一本书——《来武汉的日本人》 , 旁边摆着一个咖啡杯和堆满烟头的烟灰缸 。
这个月租700块的小房子 , 岛田已经住了七年 。 来看望他的人不算太多 , 胡丹算是最频繁的一个 。 她是顶屋咖喱店的店长 , 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 , 二十出头 , 细致能干 , 和我交流的时候也能敏锐地观察到我背后客人的盘子里没了咖喱 , 招呼阿姨添一点 。 她在店里工作了6年 , 岛田不去店里的时候 , 她会给他打包一些咖喱饭和水果 , 过来陪他说会儿话 。
在胡丹看来 , 岛田没有太多的物质需求 , 尽管是店铺的拥有者 , 但他给自己开的工资是3300块 , 和店里的服务员差不多 , 是胡丹工资的三分之一 。 这个工资十年不变 , 他的生活也没有太多花销 , 吃饭基本不花钱 , 从店里带份饭就够了 , 每月支出的大头是香烟 , 但也是最便宜的红金龙 , 六块五一盒 , 烟和滤嘴一个月要花掉一千块左右 。 “他就是吃饭吃饱 , 然后有个住的窝 , 然后有书读 , 他就够了 。 ”胡丹告诉我 , 她也会给他买新衣服 , 但他翻来覆去还是习惯穿那些已经有二三十年的旧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