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秀昌|纽约华裔公交司机:5个月来,我有136位同行死于新冠( 三 )


他叫赛路斯 , 是圭亚那来的移民 , 在公交公司已经工作了20多年 。 我跟他说过一次话 , 不是很熟 , 看他的身体状态 , 我一直以为他50多岁 。 我从讣告上得知 , 他已经61岁了 。 上个星期我还在车场远远地看见过他 。
工会的人为他操办了简单的悼念仪式 , 在司机休息大厅里摆上了花束 。 我听说 , 接触过他的朋友和家人都居家隔离了 。 我在美国认识的人少 , 除了同事 , 朋友中还没有感染的人 。
尹秀昌|纽约华裔公交司机:5个月来,我有136位同行死于新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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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贴出一张讣告 , 同事赛路斯因新冠去世
【尹秀昌|纽约华裔公交司机:5个月来,我有136位同行死于新冠】我的非裔、西裔同事告诉我 , 他们身边都有家人、亲戚、朋友感染新冠 , 甚至去世 。 虽然这样 , 来上班的同事都没有惧色 , 也没听见抱怨 , 还是按部就班地该干什么干什么 , 只是看不见他们之间对拳拥抱了 。
纽约市统计结果显示 , 感染新冠肺炎最多的群体是非裔黑人 , 其次是讲西班牙语的西裔 , 感染比例最少的是白人和亚裔 , 白人比亚裔还略高一些 。 很显然 , 纽约的新冠不是直接来自亚洲的 , 否则亚裔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
在我们车场 , 黑人占绝大多数 , 作为中国人 , 我从没有遭到过明显的排斥 。 但坦白讲 , 疫情暴发后 , 我心里有顾虑 , 担心别人跟我讨论中国的疫情 , 尽量躲着同事 。 好在公交司机是“一个人”的工作 , 不需要和团队打交道 。
自从宣布居家令后 , 平时嘈杂热闹的司机休息大厅也冷清了 。 往常司机们在这里打台球、吃饭 , 如今大家都躲到自己车里吃饭休息 。 走在街上 , 行人和乘客也都戴上了口罩 , 第五大道两旁的商店大多数都关门了 。 开门的商店门上都贴着“no mask , no entry”(不戴口罩 , 请勿入内)的标志 。
我的工作也因疫情有所调整 , 四月底开始 , 我早晨开三个小时公交车 , 剩余的时间 , 公司派我到指定的站台为交接班的巴士驾驶室消毒 。
在接班司机上车前 , 我要穿着防护衣、戴着防护镜、口罩 , 对公交车驾驶室进行消毒 , 方向盘、手刹、扶手和操作台都要细致的消毒一遍 。 每辆车需要三至五分钟 , 每天20多班次 , 在给这些车辆消毒时我会很认真 , 因为驾驶室也是我的“战场” 。 司机驾驶室除了每天换班时要擦 , 晚上车回到车场还要再彻底消毒 。
我原以为我的这个活儿几天就会结束 , 到现在我已经做了三个多月 , 而纽约的疫情还没有过去 。 在外面擦车的日子 , 我黑了不少 , 肤色跟车场里其他黑人兄弟们差不多了 。
在等待公交车归站的时候 , 我喜欢坐下来 , 观察这条街上形形色色的人 。 在各种门店中 , 支票换现金的服务最火 , 有时甚至排队 。
疫情发生后 , 政府发放了一次纾困金 , 年收入在15万美金以下的家庭 , 每个成人可以得到1200美元 , 孩子可得到500美元 , 我的账户 , 也收到了这笔纾困金 , 纾困金发放后 , 不仅是兑换现金的店火了 , 首饰店、海鲜店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
尹秀昌|纽约华裔公交司机:5个月来,我有136位同行死于新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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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生命都珍贵
100多年来 , 全天24小时运行的纽约地铁在五月初改变了政策 , 破天荒地宣布夜里1点到5点禁止一般乘客进站 , 必须工作的人要出示工作证乘车 。 这4个小时是地铁车厢消毒的时间 。 如此一来 , 长期寄宿在地铁里的流浪汉就不得不带着家当“升”到地面 , 寻找公交车过夜 。
平时白天我偶尔能碰上流浪汉坐车 , 我对他们并不陌生 , 但在夜班遇见 , 却是“噩梦”一般 , 疫情发生后 , 我值过一次夜班 。
晚上11点到早晨5点 , 上下夜班的乘客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 其余的时间 , 我都是开着车 , 载着几个打鼾的流浪汉跑圈 。 这些在街上流浪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不愿待在庇护所 , 选择在街上流浪 , 他们认为这是“一种生活方式” 。 但他们不戴口罩 , 这点让我心理上很难接受 。